雪狐的瞳眸為藍色或綠色。而簫狐的瞳眸卻是一隻藍色,一隻綠色。幼時受了很多同伴的嘲諷,但人類見他神奇的瞳眸卻總是稱讚。這也是他身為妖卻自小偏好親近人類的一個理由吧。但身在凡世,簫狐卻會將瞳眸的顏色隱去,本想讓眼睛看上去和人類一樣是墨般的漆黑,無奈上千年的道行都無法。於是每到人間簫狐的眼便成了稍顯柔潤的琥珀顏色,唯一能遮掩他身上太過刺眼的美豔的一處溫潤。他笑起來,瞬間所有的光亮都黯然失色。一揮衣袖幾碟小菜一壺薄酒都消失不見,餘下碗碟幹幹淨淨泛出瓷好看的溫婉的光澤。手往寬大的袖中憑空一掏便是一錠大大的金元寶,無聲將它留在桌上,然後離去。他終究未留在這裏。清木起得很早,打掃房屋,洗菜做飯。看到院中矮桌上幹淨的碗碟和耀眼的元寶,沒有想到那位嬌公子竟然會自己把碗洗得這麼幹淨,而且出手這麼闊綽。“啊哈哈哈哈……”清木雙手叉腰仰天大笑,心情大好。正巧此時院門從外被推開。清木迅速停止了大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元寶握在懷中。來人竟是簫狐。清木不解道:“你怎麼是從外麵進來?”簫狐笑而不答自她身邊走過,讓她聞到了一股明顯的稍刺鼻的脂粉味,恍然想起昨晚他們是在妓院中相識的。他昨晚定是出去找姑娘去了吧。罷了罷了,隻要他有錢,等自個兒賺夠了便讓他離開。“喂。你可以去找姑娘但你不要把青樓的姑娘帶到我家裏。”清木端了清淡的粥和饅頭上桌,語氣很是忿忿不平。簫狐仍是貴公子一樣的從容地笑,隻是若把手中玉簫換成這扇,那便是十足的紈絝子弟。“若是我給你銀子呢?”“不可以!”清木忍痛果斷拒絕。心裏卻一遍一遍在重複銀子啊…銀子。“好吧,我知道了。師父。”簫狐咬一口饅頭,如此粗茶淡飯他吃起來卻好像人間絕味一般。“師父?”“你不是說今日起便開始教我奏簫?”“嗯。我上午要出去,中午回來做飯,吃完飯後教你一個時辰然後便要出門了,晚上就像你昨晚看到的要去青樓彈琴不會很早回家。”“這麼忙?”“對。”清木咬完饅頭大口喝粥,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姿態弱風扶柳,言語輕聲細氣,更不像青樓女子濃重的脂粉氣。簫狐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會奏《伊人》否?”清木喝完粥看著他點點頭,“嗯。我一會兒去琴房今天要彈的曲子就是這首。”“我跟你一起去。”說完,簫狐咬下剩下的饅頭,眸中笑意甚濃。琴房裝修甚是典雅,前廳擺了幾多五弦七弦的古琴,琵琶與古箏一一擺開。老板是一位年過五旬的老爺爺,脾氣溫和,膝下隻有一小孫子由仆人帶去上學堂。廳後由寬大的幾層紗帳隔開,清木盤腿坐在紗帳後麵撫琴,店外徘徊的人頓時走進來都開始坐下聽琴,照例將幾枚銅錢交到琴房爺爺的手中。清木讓簫狐坐到紗帳外麵的人群中去。簫狐不滿像耍賴的稚童。“我不。”他不願與外麵的人一同坐在離她那麼遠的地方聽她撫琴。不論怎樣,他是一隻狐,狐總是驕傲的。至少他認為,他與別的那些聽客們不一樣。琴房爺爺搬了一條凳子過來放在紗帳的後麵離清木和琴稍遠一點的地方,讓簫狐就坐在那裏。簫狐點頭答應,便握著玉簫坐下了。清木開始彈《伊人》。琴弦隨著她靈韻風致地撥動而微顫,開始的曲聲緩慢而婉轉如泉水叮咚悠悠揚揚。繼而越是深入越是流暢卻細膩且溫柔,奏者心碎,聽者心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從之,道阻且長。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遊從之,宛在水中沚。琴,自古以來就有一種卷走人心神的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