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隻可惜。一日天亮,夢境皆成空。清木拉開房門便見師父筆挺站在院中,她知道他從不會放過任何一隻妖,隻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早。真後悔昨天沒有讓簫狐離開這裏。她僵在門口。身後簫狐的聲音傳出來,清冷而不失禮節。“你可是找我家清木的?何不坐下等候。”簫狐笑了笑,雙眼卻不帶一絲溫度。從身後摟住清木的腰,未感覺到任何不好意思。“不必,我隻是來取你性命。”仙人殺氣頓起,持劍而立好像仍在等待什麼。“孽徒!你還不快讓開?”清木仰頭,眼神堅定不移地望著簫狐。“我知道你是狐妖。你別管我如何知道何時知道的。你不能死。”幾乎是帶著哭腔。簫狐溫柔地笑著低頭含住她的唇,那絕豔的容顏終於泛出了如手中玉簫般的溫潤。他抬頭,眼睛已經無法隱藏地露出了一藍一綠的幽深光芒。“你進到裏屋去,不要害怕。”清木不動。簫狐走到小院中央,巨大的雪狐原形再次撐破了清木家的院牆,額中銀白色的圖形發出耀眼光芒。仙人心中一緊不等多時抽出劍和符咒飛身向他額中刺去。簫狐噴出藍色火焰,仙人甩出無數張沾滿血的符咒飄在周圍將他們團團圍住,雙方都開始越發感到吃力。簫狐額中華美的圖案突然間迸發出萬丈銀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發疼無法看清任何。仙人遮眼良久用盡全力將手中的劍憑空刺了出去。霎時間殷紅濕熱的血湛濕了簫狐雪白揚起來的尾。他仰天大吼。那一刻世人聽到此番巨吼皆感到心神俱碎。明明是一隻千年雪狐,吼聲卻淒涼如狼。他化為人形,抱住清木。“我沒有死,你也不可以死。”他已活了上千年,卻未曾嚐到過與人別離的滋味。而狐,最懼怕的便是深愛的人死在自己前麵,或是自己死在對方前麵。因狐貪婪的本性,一旦得到便不願再失去。清木此時已無法說話,劍利落地刺穿了她單薄的身軀。她想起了簫狐第一次與她說話的時候,手持玉簫,一副輕佻的紈絝子弟模樣。想起出了青樓的門之後兩個人暴露的本性,自那時起她看見那張無瑕疵的臉便會心慌。其實簫狐從一開始靠她很近的時候她就已經感受到他身上揮之不去的濃厚妖氣了,上千年的道行,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的。所以她心慌,不願時時提醒自己他是一隻千年狐妖。她想起他承諾每日一支糖葫蘆直至她死的決絕和孩子氣,想起他偶爾無賴的貴公子模樣,也想起他偶爾從外麵帶回家的脂粉氣。她很傷心,但是她不會說。簫狐確是善的。她相信。在他看向自己越來越深的瞳眸中,還有在琴房時候他越待越久越聽越用心的神情,以及,他後來再也沒有讓她一個人回家,再也沒有去青樓找過女子,再也沒有讓她聞到過討厭的脂粉氣……光是這些就足以讓她全然相信簫狐是一隻善妖。他還有點不聰明,不知道她早已發現他是一隻千年狐妖,否則為何在他拿起艾草的時候那麼生氣。她不想讓他受到人間的傷害。她也知道他虛弱是為何,在全城都開始除妖的日子中,他怎能安然逃過一劫。她會去琴房是因為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已經發現他是狐妖。她不願看到他的難堪。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和他得以溫存度日。一切卻成了鏡花水月。自己現在已經是死了的,隻是魂魄仍有幾絲殘留在軀體上。簫狐將她抱緊。從未抱過誰這麼緊。他癡癡盯著清木越發美豔的麵容,耳邊此時仿佛聽見有人在撫琴,撫的是他最熟悉的《伊人》。清木的臉開始褪下血色,他抱緊懷中仍留有餘溫的身軀,纖細的手指像是要嵌進對方血肉中去。友人突然在這時候出現了。“你帶她離開,我來解決這個半死不活的道士。”他在話的末尾輕歎了一口氣,卻沒任何人聽見。狐,終究還是敗在了多情薄幸。簫狐將清木散去的魂魄收回定在軀體之中,橫抱起走向一片虛無之地,穿過幽長而陰冷的溶洞,來到冥河彼岸。冥河的使者見他懷中抱著已死的身軀伸手攔住他。“不好意思,狐王。這裏是冥界。人死不能複生,您若是來強搶回她的性命便是逆轉了她的命運之輪。”簫狐渾身氣息冷冽,好不容易在他身上與絕豔共存的溫潤之息亦隨清木而去。此時他眼中已無欲無痛,無恨無情。美得直叫人心驚膽顫,不敢直視。尤是雙眉中一顆朱砂痣,載盡光華。“我隻在這候她轉世。”清木,你可還記得你叫我等過你?我那時應你說‘好’。當時隻道是尋常,殊不知我竟會等候你一世。而現在我站在冥河邊上,我要親眼見你轉世去哪戶人家,不論你來世姓甚名誰,我會等你長大。然後告訴你,你叫清木,我是你的簫狐。我等你,豈止一世。

end。

另。慶,《狐與風骨》收錄為百度百科詞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