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四 假設中血雨腥風的必要條件(1 / 3)

眼睛刺痛,以至於無法睜開。

鼻腔裏、嘴裏,被液體充滿。

金屬的冰冷堅硬埋在肌肉和骨骼深處。

青白的手指顫抖著移動,摸索到腦後脖頸處的異物,攥緊,然後狠狠地拔起,一點點渾濁的血液被帶了出來。

隨即,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實驗室。

三三兩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奔進來又奔出去,終於得到上級的許可,摁下了那個一直被抗死氣火焰的材料保護在中間的紅色按鈕。

透明培養槽裏那個人形的東西開始扭動身體,蒼白的拳頭捶打著培養槽內壁,終於漸漸無力,一動不動了,培養槽外的電子板上一排排的綠燈閃爍著最終變紅又熄滅,證明培養槽中的物體已經失去了一切的生命跡象。

培養液被第一時間排出,失去了液體浮力的人形向前靠倒,蒼白的皮膚緊貼著培養槽內壁,依靠那一點點摩擦力,慢慢向底部滑去。

然而它並未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在培養槽底部,而是直挺挺的摔到了培養槽外,實驗室的地板上。

一旁埋頭於其他某個培養槽的實驗員隻聽“噗通”一聲怪響,聞聲望去,那個廢棄品頭下腳上的栽倒在地上,腦袋抵著地麵,小腿還搭在電子板上,正一點一點的向下滑去。

起初隻是略微詫異了一下就轉回目光,忽然覺得不對,再次定睛看去,頓時寒毛直豎。

透明的培養槽看似玻璃製品,事實上全部由抗死氣火焰的材料製成,防彈自不用說,就算是被高純度的死氣火焰直接轟擊,也具有相當的抵抗能力。

然而此時,那高強度的透明牆壁卻像是不存在一樣。也就是說,在完全沒有絲毫破損的前提下被穿過了——絕對不是錯覺,也可以排除一切的機巧,因為廢棄品的半條小腿仍然處在透明牆壁的另一側,這時正在掙紮著,仿佛,被它穿過的東西僅僅是全係影像。

實驗員轉身逃了出去,隨後就發現自己的前後方都隻剩下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走廊。

白色的、不知從何而來的霧越來越濃,可見度最終降低到眼前一臂距離的時候又開始消散。

六道骸睜開眼睛,愣了兩秒才意識到視線裏並沒有白色的濃霧以及麵前這張上下顛倒的臉是帶著蘋果頭套的弗蘭。

“啊,師傅醒過來了——”小朋友奶奶的嗓音搭配弗蘭欠抽的語氣拖出了長長的回聲。

六道骸托著昏漲的腦袋坐起來,弗蘭已經舉著手電筒往前走了。

“我不是讓你在外麵等著嗎。”

“關於這一點me可以解釋,但是現在就開始說的話那個姐姐就要死掉了。”

弗蘭所停留的地方,是一處水潭的邊緣,就在兩步以外,借著手電筒的光,他清楚的看到,先他一步的Dr.K雙眼緊閉,靜靜的躺在水底。

而正在此時,手電筒的光掃到了女人被水麵折射失真的麵容,她猛地睜開眼睛跳了起來,像是要吐出內髒一樣咳得驚天動地。

消息內容是地獄指環。

消息來源是彩虹之子的瑪蒙。

瑪蒙,這顯然是個花名,再腦抽的監護人也不會把七宗罪中代表貪婪的惡魔的名字冠到自己的被監護人身上。

就是這個全生命裏除了貪婪或者說拜金就再沒有其他東西的人物在世界各地散布下各種似是而非的信息,最終把那些有運氣遭遇其中之一並且有能力進一步調查至此的人物聚集起來——當然這隻是推測,調查出目標地點是一回事,能查到留下線索的人甚至這個人留下線索的目的,則又是另外一個層次。

這裏已經是阿爾卑斯山脈中的無人地區,六道骸的黑曜組和獨自一人的Dr.K正是在進入無人地區前的最後一個村莊相遇。

事實上Dr.K隻領先六道骸一兩分鍾而已,畢竟那隻是個毫無特點的山洞,比起什麼秘密基地或者古老封印更像是野獸的巢穴。然而就在她踏入洞穴的一步之間,一個大活人變魔術般消失的無蹤無影,於是六道骸三叉戟在手,把MM和弗蘭留在原地,帶著犬和千種探入山洞。

六道骸的記憶到此為止,最後的動作是光暗交錯他下意識的眯起眼睛。

弗蘭說,他站在他們背後看得清清楚楚,隻在那一步間三個背影就成了兩個,於是犬和千種一直走到洞穴底部再回轉,山洞總共不過七八米深。最後,他趁MM不注意跑了出來,指尖堪堪越過洞口,就看到前方似乎有人,走了兩步再回頭,背後就隻剩下無邊的黑暗。

首先暈掉的是Dr.K,然後是六道骸,隻有弗蘭始終都保持著清醒。

六道骸偏過頭去看Dr.K,盡管她剛從水潭裏爬出來,盡管她像是差點淹死一樣咳了老半天,但是她的衣服卻是幹的,也就是說,那水潭根本就是幻覺。幻術可以讓人淹死,卻不能產生真正的水來沾濕衣服。

他們正處在黑洞洞的洞窟裏,一邊是Dr.K泡著的水潭,一邊是弗蘭所說的來路,水潭總共不過半米深,寬度也隻有5米多,5米之外就是岩壁,另一個方向則深不見底,手電筒仿佛照進了一團迷霧,六道骸撿起腳邊核桃大小的石塊奮力扔過去,石塊落地回聲說明那個方向至少暫時還不是死路。

於是前進。

甬道之中很幹燥,洞頂大約有兩米半到三米高,嚴絲合縫的全岩石結構。

現在已經完全可以確定,這裏正是情報所示意的地點,弗蘭說了犬和千種進入又退出的洞穴總共不過七八米深,而現在三個人走過的距離七八十米都不止了,事實上根本不需要討論這裏有沒有什麼東西,或者他們是不是已經遇難了還能不能出去,畢竟眼前隻有這麼一條路,除了沿著路走,總不能私自拐個彎或者掉個頭在岩壁上撞死。

三個小時。

雖然他們行走的很慢,也走出了相當遠的距離。

六道骸一邊前進,一邊總結情報。

無論是Dr.K差點被幻術的水潭淹死還是他自己在昏迷期間被他人的記憶流進腦子裏,全都說明他們已經身處某種幻術之中,那麼現在所謂的前進也大概是徒勞無功的。

必須想辦法破除幻術,可是對他們來說“以力破巧”這種事是完全行不通的,畢竟他們本身就屬於“巧”的範疇。

他們必須要找到一個破綻,必須要前進,比起被埋伏和攻擊,六道骸和Dr.K都更偏向於他們進入了某個觸發性的幻術領域,這領域必然是事先設計好的,也許沒過多久,也許經曆了千百年的時間。

而且,弗蘭會找過來顯然不是意外,這小子從來不會主動進入危險之地,更何況六道骸專門叮囑過他別跟過來,犬和千種和MM雖然都不怎麼可靠,也還不至於眼睜睜的連個小孩子都看不住,更重要的是,不論瑪蒙還是在此的他和Dr.K以及弗蘭,全都是幻術師。

弗蘭早就走不動了,被六道骸馱在背上,拿著手電筒的人也變成了Dr.K,終於眼前的通道有了些許的變化,一個轉角之後視線驀然開闊起來。

洞穴正中有個第一眼看上去很像是口棺材的石台,Dr.K摸出打火機把插在牆上的火把一個個點燃。

六道骸回頭一看,弗蘭已經趴在他背上睡得人事不知,就差沒有流點口水了。他以庫洛姆為前車之鑒非要把弗蘭留在身邊寸步不離的親自教導多少就帶著些賭氣的成分,這時忍不住想著早知道就把這小鬼暫時寄放給瓦裏安或者彭格列……但是人到了瓦裏安他想要回來就難了而澤田綱吉雖然好說話又會照顧人但他偏偏就不想那麼幹,本來時間不長拜托給Dr.K也是可以的,但既然那個女人也在這裏就說明那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火把照亮周圍的瞬間,成百上千個殺意毫無預兆的出現,Dr.K背脊一僵,回頭看了六道骸一眼,兩個人靠到洞穴中間的石台旁邊。

被照亮的洞穴中,看不到第四個人,但那不計其數的刺骨的殺意,卻給了人被千軍萬馬圍殺的感覺。

弗蘭忽然掙紮著哭號起來,六道骸趕緊把他抱到懷裏檢查,沒有發現受到攻擊的跡象,反而更像是做了噩夢。

Dr.K從懷裏摸出刻著蒲公英花紋的匣子,注入火焰開匣,燃燒著紫色霧屬性火焰的蒲公英種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消隱了痕跡,而是正大光明的漂浮在三個人周圍。

弗蘭漸漸平靜下來。

Dr.K卻沒有就此罷手,反而把路易斯夫人三世也從匣子裏放了出來。

蒲公英七上八下的填充了周圍的空間,彌漫的正體不明的殺意被一點點的逼退。碧眼黑貓踩在石台上徘徊四顧,忽然跳起來,在臨近的蒲公英上一踩。被它踩中的蒲公英頓時枯萎落地,而路易斯卻變作四爪踏火,淩空跳躍了幾圈之後,猛地脫離了蒲公英的領域,朝著洞穴深處一個方向撲了過去。

如同電影幕布被撕裂一般,漫天的殺意潮水般退去,路易斯腳下的火焰已經消失,四爪交錯在岩壁上借力轉彎,輕巧的落地,再躍回石台上停住。

被路易斯突破的方向,一個狼狽的身影蜷縮著倒在岩壁腳下。

六道骸把弗蘭交給Dr.K,戒備著靠近。

那是個男人,不知為何在這到處積雪的阿爾卑斯山脈中隻穿著單薄的襯衣,全身上下又是泥土又是大片小片的血跡,衣著淩亂呼吸微弱,像是被蹂躪過似的。

而就是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卻在三叉戟的仗尾幾乎要接觸到他的時候猛的翻身而起空手發出一記斬擊,敏捷異常。

也虧得那鋪天蓋地的殺意剛剛退去,六道骸的感官仍處在極為興奮的狀態,在鋒刃臨身之前已經後退閃避,三叉戟豎在身前抵擋,然而接觸的實感遠超所料,他居然被逼退了兩步,三叉戟的仗身上也多了一個豁口。

而那人在一擊後再也無力為繼,晃了晃就跪下一條腿,手中所執的不可視之物也隨著紫色火焰的消散顯露出來。這一擊還牽動了他的傷口,本來就斑斑點點的白色襯衣迅速被擴散的血色沾染,右邊小半個身子都變成了紅色。

沉重的傷勢無礙於強大的氣場,身體在顫抖,握劍的那隻手卻很穩很穩,淩亂的黑色短發之下,細長的雙眼如同毒蛇。

六道骸一聲輕笑,揮手之間三叉戟上的傷痕消失無蹤,那聲音裏透著點兒意外,以及其他原因複雜的不友好。

“是叫……幻騎士對吧。”

洞口的方向有人靠近。

是沒有戒備沒有隱藏沒有遲疑的單純的靠近。

那是一個穿著厚厚的衝鋒衣,帶著皮帽子、皮手套,還用皮毛圍巾蒙住了臉的人,即便如此,他仍是不停地搓著手,並且迅速的靠到了最近的火把跟前。

這個人的肩膀上還坐著一個小小的人影,這時隨便的說一聲“謝謝”,跳了下來,正是瓦裏安的現任霧守,彩虹之子的瑪蒙。

瑪蒙跳上石台,把在場的人一個個看過去。

“六道骸和弗蘭,你們果然來了。”

視線在幻騎士身上停了兩秒,沒有任何言語的轉向了Dr.K。

“……”

“彩虹之子瑪蒙?久仰了。我是VivienneK,你可以叫我Vivienne或者Dr.K。”Dr.K露出標準的社交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