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鬆遠和他的小兄弟們喜歡偷偷聽她講故事,講古詩詞,講“三十六計”等曆史典故,甚至講成語故事。那個年代,這些書都是禁書,讀過的人不多。
王鳳嬸子,給他打開了一扇文化之窗。
男孩子叫陳嵐,女孩叫陳靜,很清秀文雅的一對小兄妹,但性格卻與他們的名字相反。哥哥陳嵐性格文靜,愛臉紅。可妹妹陳靜卻精靈古怪,一點也不靜,無一刻安寧。
陳嵐的爺爺、奶奶原來都是省裏的大官,被打倒後在農場勞動。陳嵐的名字,在很長時間內,曾經成為小夥伴們取笑的對象。
虞鬆遠始終想不明白的是,王鳳嬸子這麼有文化的美麗媽媽,為什麼會給自己的寶貝兒子取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哪怕把閨女兒子的名字對調一下也好啊。
陳嵐和舒同隨大人下放到虞家村,正好是林彪摔死的前一年。兩家搬來不久,年齡相同的兩人便成了虞鬆遠、虞鬆權的死黨。他們簡直一見如故,情同手足,親如兄弟,親到不分彼此。
哪一年他們都是七周歲,上一年級。虞鬆遠自小就勁大、壞點子多,四兄弟親如一人。隻要虞鬆遠一聲令下,四兄弟會一哄而上,列纏爛打,戰鬥力極強。
不管是在村裏,還是在學校,年紀比他們大不少的高年級學生,也都不大敢惹他們。很快,他們便打出了名堂,有了自己的江湖名號,叫做“虞氏四兄弟!”
慢慢地,村子裏年齡差不多的頑童,都相繼“歸順”到虞鬆遠的麾下。虞鬆遠自號虞司令,成了全村數十名頑童們的老大。虞新民的小兒子虞鬆權號稱參謀長,陳嵐和舒同都是副司令。
雖然頑劣,但虞鬆遠對王鳳與於月月,卻是真正的自來親,發自內心地把她們當成自己的母親。教授、陳老師、於月月和王鳳四個大人,也格外喜歡虞鬆遠。開始喜歡他,僅僅因為他能讓陳嵐和舒同不受別的孩子欺負。
可到後來,幼年虞鬆遠就隱隱透露出的虎氣、英氣、霸氣和聰明剔透,更是讓於月月和王鳳,格外地喜歡他,對他幾乎是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親。
有時,被母親和小嬸教訓得重了,虞鬆遠和虞鬆權兄弟倆會嗒然若喪,故意住到於月月或王鳳家裏,與舒同或陳嵐擠在一張床上,賭著氣堅決不回家。鬥氣的結果,總是母親和小嬸主動認輸。
她們恨歸恨,但心裏對這兩個小兒子,實際上疼愛得是不得了。她們常常會不顧母親的威嚴,在晚上夜深人靜時,等虞鬆遠和虞鬆權已經睡熟了,再把他們偷偷抱回家,摟著他們睡覺。
佘文芳與佘文秀、於月月與王鳳農閑時湊在一起聊天,她們為小鬏(注:蘇北方言小孩)之間這麼相親相愛而欣慰。但她們也不明就裏,感到不可思議,莫非這世上真有緣份這東西?村裏這麼多孩子,為什麼就對他們親?
林彪摔死的那一年,虞司令搞了一次“分封”,分別賜給死黨們一個外號。堂弟虞鬆權是一個胖墩,故稱“胖墩”。舒同整天病病殃殃的,風一刮就倒的樣兒,便得名“西施”。陳嵐由於本名就比較另類,故還叫陳嵐。而他自己,當然就自號“司令”。
陳靜哭哭鬧鬧地想跟虞哥哥一起玩,也想討一個“封號”,虞鬆遠嗤之以鼻,“‘小不點’兒,和雅兒、四丫滾一邊玩兒去。”虞雅兒是虞鬆遠的小妹,四丫是“胖墩”虞鬆權的小妹,大名叫虞小惠,兩人都與陳靜年紀一樣大,比虞鬆遠小四歲。但以後,陳靜卻把“小不點”當成自己的封號,且洋洋自得。
虞鬆遠的大哥是部隊軍官,大嫂是大隊婦聯主任。大哥探家時帶回一個比大青磚還要大一些的短波調頻收音機,給收音機供電的幹電池體積比收音機還要大些。每天晚上,大人們晚飯後會聚到虞鬆遠家,聊天聽廣播。
當時,最受歡迎的節目,是中央廣播電台的《全國新聞聯播》、《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和梅蘭芳的評書《嶽飛傳》、《楊家將》、《刑警隊長》。
孩子們則會自發地到陳嵐或“西施”家做功課。做完功課後,四人就一起跟陳老師練武。舒同興趣是讀書,幾乎到了酷愛的程度,到初一時就把高中課程全部自習完了。雖然對練武沒興趣,但身體不好,於月月就逼著他一塊跟陳老師習武。
陳老師帶著四個徒弟習武時,王鳳總是會靜靜地坐在一邊納鞋底。而陳靜、虞小惠與虞雅兒三人,則在一邊熱火朝天地玩自己的擲沙包遊戲。陳靜到底是武術大師之後,她擲的沙包總是最準,總是能把所有人都“擊斃”。
這是一幅非常溫馨的村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