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道,潯陽是大楚三絕之地。
第一絕,絕在雨,六月多雨,潯陽的雨更是不同於其他地方,潯陽的雨淺且淡,總是霧蒙蒙的一片,無端的讓人多了些惆悵,又愛又恨。第二絕,絕在樓,潯陽是洛朝古都,洛雖亡國,潯陽卻以其獨特的形式延續了下來。潯陽的樓大多以青瓦為主,重重樓閣相互掩映,頗似墨染,極為清麗。
第三絕,便是煙雨重樓了。雨中的潯陽總是極其美麗,如同畫卷一般不可隨意褻瀆。潯陽也是因這第三絕,吸引了大批文人墨客到此觀賞遊覽一番,又留下許多詩作文章,自然是把潯陽鼓吹的更加名聲大噪了。
自洛亡國後,大楚便遷都到了如今的京城,大家本以為潯陽便要就此衰落,卻不想楚國皇帝對潯陽極其重視偏愛,現在民間還有傳言道潯陽的不同尋常是因為當年皇上破洛時,在此發現了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卻又無法取回,所以特別愛護此地,大概也是愛屋及烏吧。
我是個孤兒,自我記事起便是瑤姑姑一直陪在我身邊。姑姑曾告訴過我,爹娘都死於十年前潯陽的那場可怕的瘟疫,那時的我才兩歲,姑姑剛好來此探親,受了母親的恩惠,又看我可憐,才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
半年前,姑姑將我托付給望江樓的掌櫃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望江樓是潯陽最有名的酒樓,掌櫃方伯是姑姑的好友,待我也很好。所以我整天除了吃吃喝喝,便是找隔壁裁縫店的小狗子滿潯陽城裏轉悠,小狗子大名叫陸覃,半年前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正端著碗坐在門檻上和一隻黃狗大眼瞪小眼,從此我便叫他小狗子。人人都知道,望江樓旁裁縫店的小狗子陸覃,是全潯陽城裏最鬧騰的孩子,卻隻聽望江樓裏五兒的話。
我就是五兒,我沒有名字,從我記事起,大家都是喚我五兒。姑姑曾說過,我是爹娘的第五個孩子,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哥哥姐姐,瑤姑姑也說過,當年那場瘟疫太可怕,她找到我時我們全家隻剩我一個人還能倚著門板喘氣了。
小狗子來尋我的時候,我正擦淨了桌子,偷偷的把方伯的茶往嘴裏灌,一時嗆得半天沒有緩過氣。小狗子忙拍拍我的背,一邊又急道:“東邊朱家大姑娘今天嫁人,人可多可好看了,你去不去?”
我一聽頓時來了勁,也不想方伯交給我的事了,忙催促道:“去去,快走。”
朱家老爺曾是前朝太常寺卿,官職雖也不大,但卻是最早向大楚投誠的官員之一,雖然當時百姓對他罵聲一片,可如今皇上卻對他們這些投誠之人多加善待,雖未有多器重,但也十分體麵。我和小狗子趴在朱家牆外的大樹上,看著人來人往,煞是開心,看著朱家姑娘蓋著頭帕,晃晃悠悠的被攙了出來,小狗子喜得直拍手,對我道:“五兒,等你長大了,我也這樣娶你好不好?”
我知道這時候應該要害羞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隻是一個勁的想笑。小狗子看我這樣,不禁又氣又羞,原本就紅的臉又紅了紅,作勢要來敲我的頭,我不依便扭了扭身子,不想樹枝卻晃了晃。小狗子慌了神,立時抱緊了樹枝嚷道:“好五兒,別動,別搖!”
我一聽,心知小狗子心中害怕,更是開心,便抱著樹枝狠命的搖了起來,小狗子欲來阻止,卻不想一時滑了手,眼見就要摔下去,忙來扯了我的衣角,我一時也慌了,不禁鬆了手,兩人一起摔下了樹。
我暗自慶幸樹不高,起身撣了撣灰,又見小狗子趴在地上,委屈極了,我不禁努了努嘴道:“膽小鬼!”小狗子一聽氣急,忙站起身恨恨道:“我才不是膽小鬼!”
我道:“那麼低的樹也怕,不是膽小鬼是什麼!”
小狗子立時紅了眼,道:“五兒你太欺負人了,我要回去告訴方伯!”
我一聽立時急了,不管不顧的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小狗子見我如此,又忙來哄道:“五兒乖,不哭,我不告訴方伯了,都是我不好。”
我也不管,依舊放聲痛哭著,小狗子跺了跺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咬牙道:“罷了,今早娘從市集上帶的梨花糕,都給你好了!你別哭了。”
我一聽忙抬起頭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小狗子一見我是假哭騙他的,一時也噎住了,直指著我道:“你…你…”
我忙笑道:“陸哥哥,男子漢大丈夫當言而有信,怎麼能騙小女子呢?”
小狗子愣了楞,又眨了眨眼,終是沒說出話來。
最後自然是我得到了小狗子的梨花糕,也得到了方伯的一頓痛斥。
望江樓的夥計們對我極好,總是撿著最輕鬆的事情讓我去做,擔心我累著惱著,我喜歡他們,也喜歡這裏,除了瑤姑姑,就屬望江樓的夥計們對我最好,我雖然調皮貪玩,但卻早已把望江樓當成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