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著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到芳儀宮的時候晚宴已經開始了。我聽著內官通報的聲音在偌大的宮內反複回蕩,本有些嘈雜的宴席忽然安靜了下來,隻不時傳來一兩聲雜言碎語。我身著一襲水紅細金滾袖宮裝,裙擺處有金絲線密密纏繞的朵朵祥雲,清兮將我的長發盤作高貴端莊的雙環垂練髻,玉簪上垂下的銀縷一端掛著一顆嬌豔欲滴的鮮紅瑪瑙,墜在我的前額有些微微的涼意。
我落落大方的跪在殿前,大聲道:“戚宸參見父皇,母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戚宸來遲,還望父皇母後恕罪。”
父皇威嚴卻又慈和的看了我一眼,道:“平身,賜座。”馬上便有宮女攙我起身。
皇後尚未說話,傅貴妃便嬌笑道:“本宮前幾日受了風寒,這才幾日不見,公主便又出落的益發標誌了。”
我淡然一笑,道:“傅母妃過獎了,若戚宸是地上的花,那傅母妃定是天上的仙子,戚宸可羨慕不來呢。”
貴妃掩嘴一笑,目光流轉,媚眼如絲,嗔道:“好個聰慧的小丫頭,盡會討母妃開心。陛下,可要重重賞公主呢。”
父皇亦笑道:“綏遠將軍擊破犬戎,班師回朝,本就舉國同歡,自然要賞,朕就賞公主私宅一座,宮婢五十,黃金三千。戚宸,可還滿意?”
我淺笑,假意氣道:“父皇,兒臣可不滿呢!莫不是父皇嫌兒臣煩了,要把戚宸趕出宮外嗎?”
父皇哈哈笑道:“朕隻有你一個女兒,又怎麼舍得趕你走。”語罷又笑了起來。
群臣見父皇待我的態度,心中已是了然大半,皆讚楚皇重情重義。我心中冷笑,卻不知這看似溫暖的氣氛中有多少虛情假意,又有多少虛與委蛇,雖骨肉分離多年,卻父女情深,大楚破洛,楚王稱帝,也實在是無奈之舉,不知這和樂融融究竟是在演給誰看?
“綏遠將軍到。”
隨著內官一聲聲的傳到,他踏著夜色緩緩的踱進大殿,沉穩剛毅,不急不迫,似乎帶著一身滄桑,又似乎伏著一股不羈的傲氣。
他下跪行禮,父皇離開龍椅,親手扶起他,道:“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他一抬頭我才看見,原來他竟是適才在梅林旁與我爭吵的那人。聽得剪柔輕叫了一聲,我亦未曾想到,名震天下的綏遠將軍宇文齊琰竟是如此的年輕俊朗。
皇後輕輕的咦了一聲,清了清嗓道:“怎的淑妃妹妹還未到,連自己的生辰宴的遲了嗎?”
我忙道:“母後不知,陸母妃的衣裙被宮婢不小心染汙了,正回去更衣還未趕來呢。”
傅貴妃輕聲笑道:“淑妃妹妹也太不小心了,竟讓綏遠將軍和諸位大人都等著了。”
我正想說話,忽聽的綏遠將軍道:“末將適才在路上遇見了淑妃娘娘,卻是有宮婢弄汙了淑妃娘娘的衣裙,應是尚未趕來。”
我心下一驚,不知他是真的看見了,還是替淑妃解圍,一時倒也有些感激他。我掃了一眼殿內,太後在佛堂吃齋念佛多年,早已不再理會宮中各種宴會,父皇母後端坐在主位上,看似融洽,實是已經不合多年。太子一襲紫衫,溫潤而澤,燕王依舊如同往昔一般神色冰冷,不發一言,晉王斜倚在座上,眼中透著一股輕浮的邪氣。傅貴妃一襲玫色束腰水袖宮裝,嫵媚動人,坐在她下首的寧華夫人一襲天青流雲宮裝便要素淨的多了,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反倒是依舊身著素灰綴蘭宮裝的念充容退到一隅,不住的舉杯飲酒,似是比上次見到又清減了幾分,不仔細看便淹沒到了人群裏。
正看著,淑妃到了,貴妃嫣然笑道:“妹妹可真是晚來風急,可讓陛下好等呢。”
淑妃忙請罪道:“都是臣妾不好,竟不小心汙了衣裙,這才遲了,還望陛下和皇後娘娘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