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實看他一臉晦氣,更不敢惹,結果後來一忙起來,竟將他全然忘了。
及至瘋豬自己被雷聲驚醒,卻又懶懶地不想起來。他的身形被桌子遮擋,又在背光的所在,因此便連那一男一女,竟也全未發覺他的存在。
他並未見識那二人方才避雨闖入的身法,一雙耳朵隻隱隱聽說二人私奔潛逃,又帶有金銀細軟,登時就起了歹念。
“唰”的一聲,他已自腰後,拽出一把解腕尖刀。
“你們這兩個狗男女,私奔到這兒來啦,這小妞是誰家的小老婆?跟我去見官!”
那一男一女被他一吼,都嚇得一哆嗦,女人正待起身,卻被男人一把摁住了。
那男人眼珠轉動,一瞬間便已將四下打量完畢,道:“這位好漢,怎麼稱呼?”
瘋豬怪叫道:“少他媽跟老子套近乎,老子平生最容不得你們這些奸夫淫婦!他媽的搞破鞋、偷漢子,跟老子去見官,男的閹了,女的騎木驢!”
他言語粗俗,那女人被他罵得又羞又怒,可是心裏卻稍稍安定下來,已猜知這人,其實並不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
張老實忽見這潑皮鬧事,早慌了神,趕過來,又不敢靠得太近,隻把手亂搖,叫道:“瘋豬,瘋豬你可別給我惹禍呀!”
瘋豬把眼一橫,罵道:“滾你媽的蛋!老子這是惹禍?老子抓奸抓雙,那也是替天行道,扭到官府去,老爺也不會說個‘不’字!”
他越是這般叫囂,這一男一女就越知道他不過是個草包。那男人低聲道:“別在麵鋪裏動手。”
那女人微一猶豫,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們這次出逃,最怕的是暴露行跡,引來後邊的大隊追兵。因此一向不聲不響,唯恐引人注目,留下破綻。
他們這一說話,那邊瘋豬又已經叫了起來,道:“嘀咕什麼呢?又想耍什麼花樣!老子的眼裏可不揉沙子!敢不老實,一人一刀,先給你們放放血!”
那男人拱手道:“好漢,放我們一條生路。”
瘋豬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一俟入耳,麵皮上就已經柔和了,道:“放你一條生路?也要看你會不會做人。老子昨夜在運城賭錢,著了幾個王八蛋的算計,把老娘的棺材本都折進去了——你們要是懂事的,就借些錢來,給老子翻……不,讓老子去孝敬老娘吧!”
那男人沉著臉,將自己的錢袋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瘋豬將錢袋往桌上一倒,稀裏嘩啦,十幾兩散碎銀子滾了滿桌。
“他媽的,”瘋豬一邊把銀子往懷裏揣,一邊罵,“你糊弄我?你剛才說的細軟呢?”
那男人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張老實,又向那女人點了點頭。
那女人便將那一直放在手邊的黑布包裹推給瘋豬。
瘋豬單手解開包裹,掀開幾件衣服之後,果然便抖落出來幾條金燦燦的鏈子,一串圓潤晶瑩的珍珠,以一塊翠綠的玉牌,以及幾隻雜樣的手鐲,珠光寶氣,一時破映花了他的豬眼。
“他媽的,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瘋豬也不顧那荷包了,一把抓起那些鏈子鐲子,全都塞到懷裏去,“看不出你這老小子,病病歪歪的模樣,居然還勾引來這樣白白嫩嫩的小騷娘?真是老天爺不長眼……老子先替你們收著!”
說話間,他又注意到桌子上另外那個藍布的長條包裹。
“這又是什麼?”瘋豬伸手就去抓。
“啪”的一聲,那男人卻先他一步,按住了包裹,道:“好漢……不要逼人太甚。”
“去你媽的!”瘋豬財迷心竅,早已什麼都聽不進耳,一刀剁向那男人的手腕,“老子就是逼你了怎麼樣?不服咱們就去見官!”
那男人的手往回一縮,瘋豬便已奪過包袱,就在桌上一抖,“咚”、“咚”兩聲,兩件沉重的鐵器,就掉了出來。
那原來是一把刀、一柄劍,瘋豬愣了一下,笑道:“嗬,居然還是個練武的——練得一肚子男盜女娼!”
他看著這兩件利器也覺得心裏發毛,可是利欲熏心,也就顧不得什麼輕重了,用包袱皮把兵刃卷起來,往腋下一夾,道:“算你們兩個識相!老子這就帶著這些呈堂證供上衙門。你們兩個不要跑,老實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