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記起他的臉,可是他的眼睛卻將所有痛苦的回憶都勾扯出來,我知道他是母親口中的那個爸爸,因為他的背影和很多年前合歡樹下的背影一模一樣。我不停的哀求裴子俊快走,可是他卻站起來生氣的和他理論。
我不想聽到那個人的聲音,所以我跑掉了,身後,裴子俊不停的質問著那個男人,可我捂緊自己的耳朵,強迫自己不要去聽。
回到家,鎖緊房門,我開始收拾東西,因為我要盡快的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待下去,靜默房間,要帶走的東西好像好多,可是仔細環顧,又好像沒有什麼可帶走的。
我想起了我的證件,心慌意亂的同時,我竟想不起把它們放在哪兒了,我拚命的在屋裏找,箱子,櫃子,床底全都找遍了,可還是找不到。
……
……
“你叫什麼名字?”很多年前,戴著眼鏡的老師總是在問我這個問題,可是每次,我都囁囁喏喏著答不出來,因為媽媽平時都叫我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我姓什麼。
“我……叫羽”
“我是問你姓什麼?”老師的口氣有隱忍的怒氣,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好像我是一個不正常的小孩。
“我……叫羽”
“你、”老師生氣了,抬了抬眼鏡說:“明天叫你的父母來見我。”
那天晚上,我躲在學校教室不敢回家,爺爺找到我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我告訴爺爺老師要我請家長的事情,爺爺說:“不要怕,有爺爺在。”
第二天,爺爺帶著我去了戶籍處,然後,我以前的名字被劃掉,爺爺說以後我就跟著他姓鄭。爺爺帶著我去見了老師,在老師麵前,爺爺平靜的說:“她是們鄭家的孩子,她叫鄭羽!”
……
……
可是爺爺已經不在了,我的證件又找不到,現在誰能證明我是鄭羽?
屋子空蕩蕩的。
世界仿佛都淩亂了。
我,到底屬於哪裏?
……
……
……
寂靜的午後,刺耳的剎車聲,車子剛停穩,我就飛快的衝向她的家。
她家的房門緊鎖著,裏麵沒有一點兒聲響,我一邊按門鈴一邊敲門,屋裏,還是死一般的寂。可是強烈的直覺告訴我她就在裏麵,沒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就像是一隻烏龜,受了傷,她隻會縮進殼裏躲藏。
我找到她的房東,拿了鑰匙開了門,入眼的一切讓我驚愕到心疼。
屋裏,淩亂的像是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的戰場,到處是碎裂的玻璃碎片,到處是淩亂的衣物,就連窗簾都被扯落了一半,而羽就坐在戰場中間,眼神空洞的像是一樽沒有生氣的娃娃。在她周圍,到處是散落的紙張與文件。
“羽……”
她,安靜的讓人心疼。
命運安排了太多不公平在她身上,如果不是裴子俊,我真是不敢想象她的身上曾背負了那麼多,而我該死的還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進地獄裏。
“……我是誰……”
“羽……”
心疼、憐惜、後悔諸多情緒交纏,我將她摟進懷裏,恨不得能將她揉進骨血裏保護。
坎坷的命運在她的生命中刻下了太多的傷痛,她所有的一切都把我的心糾的緊緊的,生疼生疼。
“允,你告訴我,我是誰?為什麼我不記得了,我找不到我的證件,我不記得我是誰。”她情緒激動的緊抓住我胸前的襯衫,眼神裏滿是無助與哀傷。
“你是羽,鄭羽!”
“是嗎?我是鄭羽……”
她突然冷靜下來,就像全身的力氣被瞬間抽幹般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我是鄭羽……”
“乖,堅強一些,一切都會好的。”
我把她摟進懷裏,讓她的耳朵貼近我心髒的位置,她說過,我規律的心跳能讓她心安。
果然,一會兒後,她漸漸安靜下來,靠在我懷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