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禾不管不顧地從教室裏衝了出來,當時他還在上課,我這麼濕漉漉地出現在他們的教室門口,所有人都愣了。
羽禾不由分說地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後說:薇安,我帶你回家換衣服。
我乖乖地跟著他下了樓,他沒有問我為什麼淋雨,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他撐著傘帶著我走出了校門,攔了輛的士帶我回到了家。
我乖乖回房間換了衣服,洗了澡,然後走了下樓,他坐在沙發上,盯著窗外的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弱弱地叫了一聲羽禾,他回過頭看我,我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立馬緊張地站起來說:薇安,著涼了?感冒了?
我搖了搖頭,走到了他身邊,拉著他坐了下來,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身上,他的肩膀立馬僵硬了,他說:薇安,你冷嗎?
我說:心很冷。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不是我從前所看到所想想象的那個樣子。
他說:不管怎樣,我一直沒有變,我也不會變。
我點點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一刻,我感覺我的心好寧靜。
我說:羽禾,敢不敢和我一起逃走?
他問我:逃到哪兒去呢?
我說:隨便哪裏都行。我想離開這個世界,我不想被這個世界改變。
他說:薇安,不管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我說:羽禾,如果我選擇死亡呢?
他渾身顫抖了一下,他說:薇安,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笑了,我說:你很害怕死亡,是麼?
他搖了搖頭,他說:我從來就沒有想過。
我說:可是我很小的時候就想過,如果8歲那年你沒出現,我可能就會死亡了。
他不解地問:為什麼?
我說:在你沒出現之前,我有很嚴重的自閉症。那時候我經常做夢,夢見天使來接我去天堂。後來你出現了,我就沒有做過這個夢了。
他說:我知道,這就是爸媽收我為養子的原因。所以,我說,我是為了你存在的,薇安。
我說:可是這對你多不公平。羽禾,我越來越覺得爸媽做錯了,他們不應該這樣對你,他們不能因為我,就強迫你接受他們的饋贈。羽禾,你怪我嗎?
他搖了搖頭,他說:或許我的出現,是為了拯救你呢。
我說:那你願意陪我一起麵對死亡麼?
他說:薇安,你不要這麼想,你最近情緒很不對勁呢。
我笑了,我說:你不敢,對不對?
他說:我敢,可是我們沒有結束我們生命的理由。
我說:我隻是累了,與其像仟伊那樣被命運折磨,不如早些放手。
他說:薇安,你不能這麼想,你這麼想是錯誤的。薇安,你得清醒些。
我看著他,我說:羽禾,連你都不讚同我了麼?
我們不歡而散。
第二天,我被火速趕回來的父母帶去谘詢心理醫生,當父母告訴醫生我想自殺的時候,我才知道,羽禾出賣了我。
那是我心靈最深處的秘密。可是,他出賣了我,他把我告訴他的一切告訴了爸媽。
心理醫生什麼都沒有問出來。我拒絕和任何人溝通,我就這樣被父母帶回了家,整天抱著洋娃娃呆在房間裏安安靜靜的,父母哪兒也不去了,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我拒絕見到羽禾,我覺得他已經不再忠誠了。
我的心理處於極度扭曲的狀態,那一段時間,我看了很多很多的書,看完之後,對人性更加絕望。
我覺得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連羽禾,都不再與我為伍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還是可以看見他的,他對大學充滿了幻想,父母問他近期學習的事情,他對答如流。他們的關係似乎因為我突然的變軌而好了起來,大概我不再是父母的希望,反而成為他們的負擔。而羽禾,他正以光和熱的速度茁壯地成長著。
他試著和我溝通,每次他叫我名字的時候,我都捂著耳朵衝進房間關上房門。他遞給我的信,我都沒有看,直接鎖進抽屜裏了。
他畫了一幅畫,畫上麵黑的那顆心流著白色的血,看得我觸目驚心,但是我卻依然沒有理他。
我固執地封閉了自己,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不肯出來。我本就是一個問題孩子,如今,這種問題更甚從前了。
高考即將臨近,羽禾更加地忙了。母親常常來我的房間,坐在我的對麵,看著已經行將就木的我,靜靜地流淚。
我是一個沒有救的孩子。我從母親的眼中看到了絕望。
我並不記得那一天是我的生日,離高考僅剩三天。那天放學,羽禾沒有回家。
我的心揪揪地疼了起來,我破天荒地開口說話,我說:爸,媽,羽禾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