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定定地看著我,他們並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著急地奔了出來,冥冥之中感覺到有什麼在召喚著我。
我沒命地狂奔,父母跟在我的身後,最後,我看到了一群人圍在馬路上,當我走近,我看到我的羽禾靜靜地躺在血泊中……
他就這樣離開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蛋糕,地上有張卡片,上麵寫著:薇安,你是天使,你別憂傷。
我坐在了地上,看著渾身是血的羽禾,痛快地哭了起來。母親昏闕,現場混亂一團,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那一刻,我想,或許我應該追隨羽禾而去。
我站了起來,迅速地往車道裏狂奔,但是我被拉住了,拉住我的人是父親,父親狠狠地扇了我一個巴掌,然後說:失去羽禾還不夠麼?如果再失去你,我和你媽媽怎麼活?
我怔住了。
羽禾葬在了陵園裏,每一天我都會去陪他,我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他的照片,父母在不遠處憂傷地看著我。
我才發現,原來我以為很輕飄的死亡,竟然如此沉重。
上帝總是帶走不想走的人,卻把最想走的我,留在了這個世上。
我封閉了自己半年,半年裏,父母足不出戶地守著我,生怕我會想不開。
我呆在羽禾的房間裏,靜靜地回憶著我生命裏有他的時光。然後,我顫抖著手,打開了他從前給我寫的那些我沒有看的信。
他在信裏說:
薇安:
一個人在那個學校的那三年很孤獨,我和你失去聯係,我和同學關係不好,我也和你一樣,想到過死亡。
後來,我想,那或許是正處於青春期的我們都必須經曆的一個階段,就像你現在所經曆的那樣。薇安,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但是經曆過之後,我們就會變得從容。
薇安,別放棄生命。像我一樣,勇敢地從黑暗中走出來吧。
最近,我想幫助人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了。我想等我們走進大學,我一定要做好多好多的事,像爸媽那樣力所能及地幫助每一個人。
薇安,我現在越來越覺得,爸媽是對的。雖然很多時候他們忽視了我們的感受,忽視了我們在青春期裏所需要的那些情感需求,可是他們給予我們生命,給予我們從孩童到長大的一切所需。我現在覺得,爸媽是偉大的,他們不僅幫助了我,還幫助了一幫和我一樣的孩子。所以,我越來越希望等我長大之後,我能好好地報答他們。
薇安,你是幸福的孩子,雖然你成長的路上很孤獨,但是你要理解爸媽。薇安,加油,振作起來,我們就離“大人”不遠了,跟我一起接受成長,接受這不完美的世界,好麼?
薇安,加油吧,我相信你可以很快走出來的。我們還說好一起去西藏支教呢。薇安,加油。薇安,加油。薇安,加油。
羽禾
就是這封信,確切地說,是羽禾的遺書,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看完之後,擦幹了眼淚,走出了房門,我對爸媽說:我想複讀。
我知道,從此我的身上承載了兩個人的夢想。
18歲後,我徹底心如止水,我開始學著如何做一個好人,我開始接納這個世界,我瘋狂地學習,我固執地填寫了我想報考的誌願,我義無反顧地在醫學這一個領域裏不斷深造。因為我知道,羽禾期待看到這樣的我。
可是我的愛情,早已死在了18歲那年,隨著羽禾的突然離去,徹底沉寂。
我學著做一個讓父母不再操心的好孩子,我總覺得羽禾時時刻刻在我的身邊,他一直守護著我,就像他沒有離開過那樣。
我常常夢裏見到他,他穿著白色的球服,抱著籃球對我笑,他說:薇安,你微笑時好美。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沒有關係,從那一年起,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們的兩顆靈魂已經牢牢地鑲嵌在了一起。這一過,又是十年。
最開始接受戴翔威,不過是為了表象的完整而已,父母已經隨著時光的推進漸漸淡忘了羽禾離去帶來的傷痕,我再也不是那個孤僻的少女,這些年我和他們的關係已然融洽。因為羽禾在那封信裏,教會了我什麼叫以德報怨。
我不忍他們操勞,答應了這一門婚事。我一直以為我們隻是形式婚姻而已,這一生,我也別無他念。我甚至沒有想過和他生一個寶寶。
隻是南非之行,他的風趣、幽默、體貼漸漸融化了我,那是我時隔十三年後,第一次對另一個出現在我生命裏的男人敞開心扉。
隻是,我似乎再也不能告訴他了。上帝沒有給我和他訴說的機會,就這樣以大愛的名義帶我到了天堂……
而羽禾正在一條鋪滿鮮花的路上,滿臉微笑地對我說:薇安,我終於等到你……
(薇安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