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府裏沒有老夫人,樂萱縣君的母親嶽夫人就是輩分兒最高的,可她卻當不得家,做不得主。
樂萱縣君最是了解她的脾性,也從不敢放手叫她插一句話兒。
隻叫她安心享福。
嶽夫人倒不是那等亂家的刻薄娘,人不壞,甚至很有些慈悲心腸,是個真正的良善人。
就是兒媳嚴氏都道她慈和,竟不是伺候婆婆,仿佛在親娘身邊兒。
能待兒媳如此,待兒女自是更為上心。
下人們也覺得她寬和,在這府裏討生活頗為安逸。
就是吧,嶽夫人這耳根子太軟,極容易被人煽動,分不清好賴,往往坑人於無形。
因親娘不靠譜,樂萱縣君不得不早早立起來,肩負保護母親扶持兄長的重任,不知道跟著收拾了多少爛攤子。
可即便是這樣千防萬防,不叫她多與人接觸,仍是有防不住的時候。
就在三年前,樂萱縣君及笄,正該說定親事備嫁——有兄長撐門立戶,不好在家裏邊兒做老姑娘。
她是嫡女,長到五歲上立住了就請封了縣君,之後就一年一年地拿著俸祿。
雖性子潑悍些,卻是做當家主母的料子。
雖沒爹,兄長又一副扶不起的模樣,可上門求親的人也是不少的——做不了塚婦,還可以聘為嫡次子,嫡幼子妻。
家裏頭有個厲害的兒媳婦兒,沒準兒自家兒子就知道上進,忽而成器了。
便是不成,也無妨,總能過日子。
一家有女百家求,約莫有七八家有意的:有侯府嫡次子,伯府嫡幼子,大長公主的嫡孫,有功名的士子。
可嶽夫人竟拖著,反被娘家嫂子說動,要將樂萱縣君許配給娘家白身的紈絝侄兒。
表兄妹親上加親,原是常有的事兒。可那位表哥,委實太不爭氣,樂萱縣君將他美化一百倍仍是瞧不中。
在此事上,嶽夫人卻是堅持己見,認為嫂子說得對。
樂萱打小沒爹,有個兄長卻難為依靠,若是嫁到旁人家中,有點兒爭端的,這府裏沒人給她做主,難不成要啞忍著?
倒不如嫁到她娘家去,親舅媽做婆母,表哥做夫君,總是疼惜她的。
嗬。樂萱心中冷笑,親舅母又如何,算計起小姑子外甥來,倒是一點兒不手軟。她那個兒子是什麼貨色?娶個小家碧玉都嫌糟踐人家,竟來肖想她!
樂萱也不同自個兒親娘分辯,隻設了局,算計了那表哥,作廢了親事便罷。
嶽夫人氣結,好陣子不理會樂萱。
樂萱也不在意,該做什麼仍做什麼。
先前兒有意的人家經了這麼一鬧,當然要多考慮一番。
親事就此漸漸耽擱了。
這一年兩年的,嶽夫人還能穩得住,等樂萱過了十八歲生辰,她就急了起來,心中不免後悔。
當初求親的那幾家都已成了婚,女方的家世都稍稍差上一些,人品處事還不如樂萱,日子也是照過的。
嶽夫人心中暗暗後悔,連著幾日夢見亡夫,臉色就有些憔悴。
如今聽見賜婚,對象兒卻是個異族,越發心疼婚事坎坷的女兒。
全沒料到,樂萱沒一分不樂意。
樂萱縣君接了賜婚的聖旨,瞧著時辰還早,就按品大妝,歡喜地去宮裏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