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心病尚需心藥醫。
這心病倆字,不過上下嘴皮一碰,輕輕巧巧地就說了出來,要治愈卻很難。
若心事都顯在麵兒上,不過是勸之開口,再做分析。
可偏偏,老太太是瞧著豁達,其實心裏頭跟明鏡兒似的,看得太明白。
又慣會掩飾,壓根兒就讓人看不出她記恨了多久,是因何而記恨。
若不然,以郭父之精明,又豈會不曾察覺到,妻子待自己不過麵子情?
他對她最為明朗的印象還停留在,成婚不久,吵吵鬧鬧卻也歡喜。
他也敬她愛她,卻不願為這一枝獨秀,放棄整個森林,甚至路邊的野花。
擱現世,這就是個‘我對她們都隻是玩玩,隻有對你才是真愛’的渣男。
就是在時下,老太太也覺著這渣氣不能忍。
就雲襄來看,老太太恐怕也是憋得很了。
郭父才貌雙全,生性風流,從來能輕易地得到女子的愛慕,也樂意去憐香惜玉。
一段兒露水的姻緣,在他看過,不過是一場際遇,許是前世的緣分。
他並未因此背叛家庭,折辱妻子,不管孩子。
可是,一次又一次,再多的愛慕與敬重,也漸漸地消散了。
老太太也蛻變成了真正的大家主母。
當散了真情,兩家聯姻的利益,家族的榮耀,孩子的成長,就會遠遠高於身為夫君的這個人。
當她反省自身,不屑爭吵,在他有心或者無意地提起外頭的女子,她卻隻有‘淡淡一句要納回府裏嗎?’——
他就該明白了,妻子待他再不可能如從前那般。
在無法確定老太太的語言障礙與記憶缺失到了什麼地步之前,雲襄是比較傾向於這個說法的。
人的身體有保護機製,痛極了會昏迷,也可能會失去記憶。
如果是老年癡呆,倒是雲襄在這個時空見著的第一例,也很有價值。
也許是因為腸癰手術的成功,武定侯夫人親自見證了雲襄醫術的神奇,對她有種盲目的信任。
雲襄還沒看到病人呢,她來的時候照先前的例準備了診金。
雲襄也爽快,收了診金,收拾了一下,帶了個簡單的醫藥箱,又走了一趟郭府。
因老太太能吃能睡,甚至無需臥床,郭家兒郎們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
府裏隻有郭府與兒媳婦兒們在。
與上回見著的那個風度翩翩的老年帥哥不同,郭府的臉上已經明顯的有了衰老的痕跡。
武定侯夫人看著他,有點兒心酸,又有點兒無法麵對他。
雲襄對郭父點點頭,就去看老太太了。
天氣正好,她正在院子裏曬太陽。
上一回,在手術之前,雲襄與老太太略聊過兩句,就言語中看,她仿佛沒什麼遺憾了,對郭父也是真的不在意。
雖然語調慢一些,但吐詞清晰,聲音和緩。而這一次,交流起來則困難了許多。
老太太也見著了雲襄,既沒有行禮,眼中也沒有好奇。
旁邊伺候的丫頭輕聲提醒道:“老太太,這是端王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