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準備,不是恩賜。
安公公雖沒正經念過書,曆朝曆代的重要典故,他還是聽過的。
聽了皇帝的吩咐,他躬身道:“是。”
皇帝按了按眉心,從太孫到儲君,再到帝王,他並非好殺殘忍之人,非得血流成河才能顯示威嚴。
當初太上皇偏寵鸞回宮,周王上躥下跳,隱約有‘奪嫡’亂象。
可是,這兩年來,給他添過堵下過絆子的,也在盡心盡職地工作。
即便登基之初局麵窘迫,皇帝也沒有想過,要立刻拿罪名,流放其族,抄沒其家產。
也許,他們心中也十分忐忑,隻是刀畢竟沒有落下來,便自欺欺人地等著。
此回之後,青史之上,約莫會寫他善謀善忍,等敵人鬆懈,一舉殲滅?
安公公準備了好酒,皇帝又命他挨個傳喚朝臣。
有的是先前依附鸞回宮的,有的是中立的,有的是原就站定正統,主持皇帝的。
這些人被喚進禦書房,有的知道是為什麼,有的懵然不知。
按製行禮之後,皇帝皆賜了座,態度很是和煦。
然而,到了這一步,再和煦,落在了心神不寧的眼中,也成了笑裏藏刀。
皇帝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心中略一歎,其實是有些遺憾的。
這些人裏頭,有能力不濟的,卻品性出眾的,奈何被槽心親戚拖累得不輕。
有能力不錯,卻私德不修,又妻兒不頂事兒的。
這兩種人,都不被皇帝所欣賞,將他們驅離朝堂,不時常在跟前,還能有個體體麵麵的結局。
若待日後,他君威更甚,眼裏越發不揉沙子了,這些人未必還能全身而退。
“諸位愛卿都是朝中的老人了,與朕共事也有兩年。朕是什麼脾性,諸位愛卿應當知曉。”皇帝淡淡道,指著案頭的檔案文件,吩咐安公公,“拿去給愛卿們瞧瞧。”
“是。”安公公立刻上前,挨個送到臉色或凝重或青白交加的朝臣手中,又默默退回到禦案之後皇帝身側。
正如皇帝所說,這一批皆是老臣子,並沒有新人。
往日裏一個賽一個的人精,眼下卻是臉色僵硬,一顆心仿佛裏冰水裏滾過。
自律些的倒罷了,看蠢親戚的破事兒從比看自己幹的破事兒要強些。
然而,自個兒好容易修下些薄名,叫蠢親戚給毀了個幹淨,也並非是值得自豪的事兒。
一時之間,禦書房中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皇帝並不著急,這些個老臣他都不會重罰,不過他們背後的親戚,按律該如何便如何。
仗勢橫行這種歪風,必是煞下去。
“陛下,臣有罪。”有反應快的,立刻放下看了兩三頁的文件,跪伏在地。
“陛下,臣慚愧。”有人帶了頭,緊接著就跪了一片。
“那依諸位愛卿之間,朕該如何處置,才算妥當?”皇帝唇角微微一勾,淡淡問道。
“臣愧對陛下信任,約束家人不利,實在無顏再立足朝堂。”這位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兒能力平庸,唯有品行拿得出手,在朝堂上就是個吉祥物般的存在。
如今,品行有暇,自然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