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迫人的氣場卻完全散發開來。
開陽侯還是頭回近距離體會君威，不由得心頭猛跳，口中發苦。
太夫人下手一時爽，卻累得侯府不得安寧。
這一關若是過不去，不僅開陽侯府要遭殃，就連雲襄都要受到牽連。
皇家娶婦，必須身家清白，三代以內品行無瑕疵。
當初太上皇賜婚端王與雲襄，也不知究竟是想惡心誰。再加上時間緊迫，品行核查就被放寬了。
當然了，這裏頭也有雲襄乃是先襄王撫養長大的原因。且，開陽侯府內裏如何卻不說，在外的名聲還是挺不錯的。
突然爆出太夫人殺夫，朱家齷齪，才叫人震驚呢。
不過，他既冒著風險賭這一場，自然不會因此失態。
開陽侯深深地彎下腰去，肅容道：“回陛下，臣知。”
“哦？你知道？”皇帝微微蹙眉，嗤道，“開陽侯，你當知曉，你所奏之事，實在駭人聽聞。”
也是太夫人暴烈，老侯爺雖納了妾，育有庶子，可這在武興之家，是很平常的事兒。
朱大爺那麼不成調，也沒見朱大太太幹掉他呀——也算是為民除害不是？
怎的到了太夫人這裏，這坎兒就過不去了呢。
“是，臣很清楚這一點。”開陽侯淡淡道，“可是，臣不願隱瞞陛下。且事情既已發生，雖能瞞住一時，也瞞不住一世。與其****提心吊膽，在往後的某一日被他人得知彈劾，不若臣自己揭發出來。”
“你在賭朕不會動你。”皇帝挑眉，戳破他的小心思，“如今，你們幾兄弟都在朝中任職，雲大，雲二與你，都在鎮北關之戰中立下汗馬功勞，雲四爺是出了名兒的能幹，更有端王妃於國有功，於民謀利，名傳天下。”
“陛下英明。”開陽侯並不否認，直起身，鎮定地道，“不瞞陛下，臣確實是打的這個主意。”
“你不怕朕因此廢了端王妃的尊位，奪了你開陽侯府的爵位？”皇帝冷聲道。
“怕。怎麼不怕？”開陽侯一臉的真誠，“臣襲爵以來，諸多籌謀，百般小心，也不過是為了保住祖宗浴血奮戰換來的爵位。臣為人父，忍受別離之苦，也是知曉在嶽父身邊，襄兒才能無憂無慮。再之後，臣才是太夫人的兒子。”
開陽侯這一番剖析心跡，其實與時下的大流是有些不相符的。
先是家主，再是兒子，然後才是父親。這才是正常順序。
可是，到了開陽侯這裏，則是先為家主，再是父親，最後才是兒子。
並不是因著在皇帝跟前，要撇開太夫人，他才這樣說的。而是他心裏頭就是這樣想的。
俗話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可養了兒，就是從自個兒身上分出來的這一點骨血最要緊了。
更何況，雲襄乃是嫡長女，又是他此生摯愛清陽郡主所出，那更是愛若珍寶，如同眼珠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對開陽侯的說法，皇帝不置可否。
但因著太上皇是個奇葩，他大抵還是讚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