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人精，皇太後神清氣爽，歡喜都露在麵兒上，自然是一疊聲地誇獎太後佳兒佳婦。
這話兒聽著是在誇太後親生的那幾個，卻也不會得罪另幾位庶出的親王親王妃。
滿帝京，誰不知道，太後為嫡妻嫡母最是稱職呢。
就是周王夫妻，在太後跟前得到的照應也是周全的，謙小世子也叫太後抱過幾回，讚不絕口的。
要叫皇太後說句心裏話，對周王夫妻一視同仁，不過是她的處世智慧罷了。
鸞回宮得寵，本就是付出了代價的，又隻換來一夕身死，宗親側目。
而她則風光地成為皇太後，做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雖則宮裏頭還有太皇太後在，但她這個嫡母婆婆並不管事，也不喜弄權，是個常年禮佛念經的慈悲人兒。
如今，她老人家出了佛堂，跟著皇太後做起了慈善，也是極上心的。
都曾是高門貴女，都曾是正宮皇後，婆媳兩個向來同氣連聲，和睦融洽。
今兒個雲襄及笄，太皇太後還開了私庫，將當初先帝送給她的據說是太宗皇後戴過的一支素釵。
雖是素釵，可意義重大。
太皇太後都沒給一直頗談得來的皇太後，而是給了重孫媳婦，可見她對雲襄的看重。
皇太後見過的好東西多了，自是不會眼紅，卻還是鄭重地謝過了太皇太後。
皇太後事事順心，早年見受的那點子苦楚又算得了什麼呢？
若這樣的一視同仁，真有人心裏不痛快，有疙瘩，那也絕不可能是她。
要說這周王妃能同周王做夫妻，也確實是緣分所致，並非全是因著是嫡親的表兄妹。
薛家的喪事辦妥之後，周王妃便去了華服，開始守孝。
這人一靜下來，腦子多轉轉，就能清楚地看到以前視而不見的東西。
比如薛伯府內裏的醃臢，被舍棄掉的嫡女庶女，妾室通房，被徹底犧牲的懷寧鄉君等等。
周王妃原是對周王的冷漠有些怨懟，覺著他為了自保不顧舅家生死。
可是，當她撥開迷霧，見到榮華背後的慘象與血淚，就沉默了下來。
再者，謙世子正年幼，她一刻也舍不得同他分開，還親自母乳喂養。
擔心奶水不夠，才留了兩個奶娘。
守孝的日子裏，她對薛家的愧疚日漸淡薄，終歸虛無。
死者已矣，而生者仍要活下去。
周王陪同守孝，多是讀書練字，逗謙世子，與白鶼清談。
白鶼原是要做周王奪嫡的軍師，然而，他很快就看清了形勢：帝王垂垂老矣，儲君如日中天，而周王與之相比，不過是米粒之光。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奪嫡無異於送死，白鶼隻得退而求其次，保住周王府。
慶幸的是，周王雖然自負，卻沒有蠢到家。在他的勸說之下，很快就放棄了奪嫡，力圖在下一輩兒強過皇帝。
周王妃是婦道人家，原也不是眼界開闊，見識廣博的人，對朝局即便不是兩眼一抹黑，也是雲裏霧裏。
她見周王陡然安分起來，略驚訝了一回，就緊隨其後，不在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