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徑,水榭樓台中,一位青衫玉麵的公子負手而立,不時仰望天際的月色,喃喃自語。不遠處的幾案上端放著文房四寶,一把打開的折扇子上顏墨未幹,扇中畫乃一位素衣飄繞的姑娘,潦潦幾筆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背影。清寒月夜,迎風笛起,好一個落入凡塵的月中仙子。
“好,太好了,真是‘擬曲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閔離歪著頭看著公子的畫。
“好,好,接的好。”
閔離在公子的稱讚中揚起頭,抬目,極震。一身淡藍色的外衫,帶著纖塵不染的氣息。
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嵌著一雙似笑非笑的鳳眼,純淨的瞳孔和狹長的眼型折射出柔和溫暖的光芒,鼻梁秀挺,帶著弧度;薄薄菱唇,色淡如水;皮膚白皙,欣長挺拔,像極了青玉釉製成的青玉鏡屏。
“妙,實在是太妙了,公子剛才所吟正是在下未能連詞之句,多謝了。”隻見他幾步走到幾案前,在折扇上一揮而就。
“清夜深處有憐月,回廊憶笛夜。羅翠軟紗出塵,行雲流水空靈。掂往昔,惜故痕,思流芳。擬曲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這位公子認識這畫中女子嗎?他是怎麼知道她‘掂往昔,惜故痕,思流芳。’閔離上前看著他剛柔相濟的墨寶,心裏嘖嘖讚歎,藏鋒處微露鋒芒,露鋒處亦顯含蓄,好字呀。
湊上前撇了一眼落款“納蘭容若……”等等“納蘭…容若”,名字好熟悉?
“原來是詩譽滿天下,本朝第一大才子,納蘭兄,失敬,失敬。”閔離供著雙手連忙作揖。
“本朝第一大才子,公子說笑了,這詩譽滿天下更是不敢當,賢弟是?”對呀,閔離怎麼會脫口而出滿清第一大才子的稱呼呢?
“我姓於,名謙,字閔離。納蘭兄,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我怎麼覺得看你如此麵熟呢?”
“容若一直生活在北方,這次江南一行,是奉阿瑪之命來拜見令尊大人的,您是於大人的公子,我們應該沒有見過麵吧。”納蘭禮貌的做了個請示,“於賢弟,既然這麼說,那一定是我們一見如故,來,請坐下說話。”
“納蘭兄所畫的畫中人,好是好,不過可惜了”閔離拿起桌上紙扇細細端詳。
“可惜什麼?”納蘭斟了一杯君山銀針遞給閔離。
“如此意境朦朧,飄逸悠遠的月下飛瓊竟然隻得了一個背景,我們不能一覽她的音容笑貌,納蘭兄,這難道不可惜嗎?”閔離夾了一口茶,放下茶杯。
“賢弟有所不知。我來江寧的路上,途經淮安龍興寺,天色晚就在寺裏借住了一宿。夜裏月色極好,於是起身賞月……”
那夜,夜空一色,沒有些微灰塵,隻有明亮的一尊孤月高懸空中。突然,從山後的湖邊傳來一陣笛聲。容若尋聲而去,隻見灩灩銀波的湖邊立著一位衣帶飄飛的素衣女子正對月吹笛。未免打擾,我隻是遠遠的靜聽她的笛聲,並無走近。
奇怪的銀笛發出的聲響與一般江南絲竹不同,不同於那麼尖細高亢,隱隱有沙沙的朦朧聲。而且,吹奏的曲目也非常奇怪,有很多未曾聽過的音符。常見的曲目隻有“宮、商、角、徵、羽、”五音,就算加上“變宮、清徵”也才七個音。而這位姑娘所吹奏的曲目,有很多接近兩個音之間的音。那曲目歡樂,流暢,和我們平時吹奏的調式不一樣,但是精致大氣,寬廣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