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對於未知領域的引路人。
可高階修士們的“道”總是千差萬別,就算是一個門派,同一個傳承,大家最後結合了自己修煉多年的積累,也往往道不相同。
故而很難找到那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終點。
由此可見,端昇老祖的這場饋贈是何等彌足珍貴。隻要走在正確的方向上,無論前路多難,都有觸碰到終極的機會。
畢竟,這些能實現元嬰大圓滿的修士們,有哪一個不是曆經了煎熬、苦難,雷劫、心魔,才能走到今天這個境界的呢。
從震驚和狂喜中回過神的眾位世家門派的高階修士們,此刻已經完全轉換了心境。
在最初的時候,他們是對昆侖百般的抵觸,甚至充滿了敵視。
因為在他們看來,昆侖就是那個趴在所有道門身上吸血的龐然巨物。昆侖越興旺,自己這些小宗門的前途就越渺茫。
所以有人來當出頭鳥,開始挑釁昆侖的權威時,大家對此是喜聞樂見的。
反正神仙打架,關小鬼什麼事呢。
就算打破了天,自然還有高個子在前麵頂著。我們蹲下來看熱鬧,說不定還能撿點漏。
這幾乎是除了九大宗門和大世家們之外,所有在場人的共同想法。
但此刻,他們卻都轉變了自己的心態。
有一部分人,是在端昇仙君說起元炁大陸結界的存在意義後,就開始了反思的。
——是啊,那個結界已經守護了我們元炁大陸整整十萬年了。它是壓製了修士們的修為,可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宗門連元嬰大元滿的修士也沒幾個啊。壓根就沒想到什麼追求化神的境界。
——真打破了結界,那肯定是化神修士們的壓製被解鎖了,那時候他們會不會掠奪更多的資源,我等小修士小宗門,還有存活的希望嗎。
這個時候,到有不少人隱約想起了第二次修真界的百年大戰——義理之爭。當初能打生打死,幾乎扯動了半個修真界,不就是因為元天靈獸和禺門,度化了太多凡人進入修行,掠奪了有限的靈力資源麼。
那麼在打破了禁製結界的壓力之後,無論如何大宗門的底蘊還有化神修士的資源是不會少的。可他們這些普普通通,不上不下的修真門派,會不會步上了當年禺門的後塵呢?!
所以已經有一部分中型宗門的掌教,開始覺得取消了結界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甚至他們已經獨自的暗下決心,倘若能有一個公投選擇的機會,那麼他們是一定要反對打開結界的。
當然,除了中等門派世家們的顧慮,還有一部分小型宗門世家,則想的更加簡單粗暴。
——昆侖是管的挺多的,但他們還算公平,有時候願意為我們這些小宗門出頭,去得罪和壓製大門派。可如今昆侖撒手不管了,那各地不就是誰大誰說了算麼。
——要是當地那些大宗門,門風清朗中正也就算了。咱們東漸山這邊就一個龍辰門實力最強,可他們家欺男霸女、仗勢欺人之事可沒少做。以前是昆侖壓著,才讓他們不得不收斂。如今昆侖要不管了,那就是逼著我們搬家!
——這都是小事,搬家雖然麻煩,但也還能選。我擔心的是那結界之外的魔息魔獸。你們都在中原福地,我們有伏門是在應州極南之地,可是真的看到過魔化靈獸。它們被魔息感染後,那凶殘的程度遠超想象。讓若結界之外,都是這種怪物,我敢肯定,能活下去的人,十不存一。
——你別是誇張吧,魔化靈獸我們也見過,不像你說的那樣啊。
——哼,老兄,您見的是太少了,而且那些最凶的都被昆侖執事們提前給宰了。我們邊陲之地的人,可太知道它們的凶殘和強大了。所以我真的不太理解,為啥大家都覺得放下靈罩是好事啊。哎呀……
在被端昇仙君的饋贈之後,眾人終於意識到昆侖曾經的付出和背負的壓力。
他們以前也並非對昆侖的付出完全不知道,隻不過這麼多年,昆侖一直在默默的守護這元炁大陸。
大家就理所當然的把他們的付出當成了義務。
甚至覺得因為你獨占了大陸三成靈脈,你做這個就是應當應分的。抱怨得理直氣壯。
而今天,在迫於壓力和逼宮之下,昆侖主動放棄了這份榮耀、利益,以及責任。眾人才開始思考自己將要麵對的未來。
這個時候,他們才赫然發現,也許不是昆侖離開不開自己,而是自己不能沒有昆侖。
大家內心的天平,開始向昆侖傾斜了過去。
……
……
虛空裂隙,魚怪飛舟。
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昆侖、正一還有魂寰的弟子都在沉默的坐著。
甚至有昆侖的小弟子,在默默無聲的擦拭著眼淚。
三大宗門不約而同的把生存機會留給了最年輕的弟子們。所以現在的魚怪飛舟內,都是一群年青麵孔的低階小修士們。
他們毫無準備,也不能抵抗的被自家的師長、師兄們按頭塞到了這條魚怪飛舟中。
然而等到飛舟真的進入了虛空裂隙之後,大家才有了清晰的認知,自己逃出生天,可其他的宗門師長們,卻留在了隨時會爆發蠱蟲之禍的琨城。
生機渺茫。
小修士們明白,這是師長們把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他們嚐試著堅強,卻忍不住還是要無聲的流淚。
不大的船艙裏,無聲的流淌著濃鬱的哀傷之氣。
這一切,跟站在最前方的落華峰主謝辭君,都沒有關係。
謝辭君背負雙手,雙目微闔,在他的神識操控下,魚怪飛舟正在全速的穿越著翼洲和劍州之間的時空裂隙。
容與沒有說錯,當鎖定了裂隙的目標之後,魚怪飛舟的速度十分可觀。雖然裂隙到處都是亂流,但因為鯤墟魚怪自身特有的天賦,居然不算十分顛簸。
以謝辭君對比後的結論,倘若不出意外的話,再有半日左右,他們就能抵達劍州所標記的虛空節點。
快些,如果能更快些就好了。
在謝辭君身側,容與剛剛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裝束。
此刻的他正在安靜卻執著的擦拭著手中的星辰槍。而在他對麵的三家弟子們,都以仇恨的眼光在惡狠狠的看著他。
但容與毫不在意,他擦拭星辰槍是在努力平複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去。
對於那些昆侖弟子仇視的目光,他完全不在意。倘若有可能,他甚至都在仇視自己。
現在的他隻能盡量不會回想天魔女。
不去猜測天魔女現在是否完全蠱化,不去想自己過去做下的那些殘忍肮髒的往事。
支持他現在還能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仇恨。
是恨,讓他能坐在這裏。
是恨,讓他能擦拭星辰槍,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裁決。
幸虧還有這些大宗門的弟子,幸虧還有道原聖君。隻要他們回到昆侖,大家就可以一起揭開王星極,不,王狗吞那廝的真麵目。
讓他從高高在上,不食煙火的神君龕位裏走下來,接受諸人的審判。而這才是自己唯一能報仇的機會。
容與甚至默默的決定,等看到了星禦仙君那個狗賊付諸之後,他就要用謝峰主給的劍丸自盡,償還自己過去造下的罪孽。
想到這裏,他擦拭星辰槍的右手停了下來,收回手掌,輕輕撫摸自己的心口位置。
上了飛舟之後,謝辭君給了他一個凝聚著自己劍意的劍丸。這個劍丸被容與用魔息包裹引入了心脈所在的位置。
無論是他自己釋放,還是身死魂消失去魔息掌控之力,這個劍丸都會直接爆裂開來,毀掉他的心脈。
這是容與再三懇請並堅持的。
他比這世上所有人都清楚星禦仙君的陰險可怕,那個人的惡毒和綿密,是超過人類道德底線的。
誰也不知道星禦仙君還會留有多少後手,可容與無法忍受一絲絲被奪舍的可能,哪怕他再嫌惡自己,有不願意讓這句身體為星禦仙君所奪舍。
哪怕自爆自盡,他也不願意留一絲血肉給那個人。
劍丸給了容與些許勇氣,他糾結了一番,主動開口道,“謝仙君,我有一事相求。”
背對著他站立的謝辭君側頭張目,“哦,是什麼事?”
容與說,“等我們到了劍州,去到昆侖之後,能不能由我去揭發揭露那個人的卑劣行徑?”
容與對星禦仙君王星極的憎惡痛恨,是毋庸置疑的。
但謝辭君卻並不打算讓容與出來率先指正星禦仙君。因為他們的身份太過特殊,即時師徒,也是父子。
這對於素來講究倫理綱常的修真界來說,已經是大逆不道了。哪怕容與身負再多的委屈,大家都會天然對他產生成見。
這也許聽起來很荒謬,明明容與和天魔女的一生,都被人無情的利用甚至剝奪了。但隻要在大義的名分下,容與就不能對自己的生父和師尊主動的進行攻擊和質疑。
容與去公布星禦仙君的罪孽,其效果還不如謝辭君出來指責。
不得不說,謝辭君對於整個修真界的虛偽和荒謬,簡直太過洞察了。
還有一重顧慮就是,天魔女的身份。
天魔女是辰鈞宮的小公主,雖然她一生從未迫害過任何修士,甚至在臨死前,都為了拯救更多人而忍受煎熬的拖延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