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受很難明說,但是卻是他實實在在感受到的,“無憂!”
離殃尊一下子就從魔神的禦座上站了起來,撞翻了擱置在一旁的水晶盤。侍女們嚇得蜷縮匍匐在地上,唯恐觸怒了這個喜怒不定的魔尊陛下。
而他的禦座之下,魔帥渙其、魔帥狂戰以及大巫吉女,則麵麵相覷,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上一次寬慰陛下,說無憂宮主可能亡故的大巫萃澤,已經被做成了神將牌,永遠困在萬神殿中了。
辰鈞宮所有的人都知道,無憂宮主乃是離殃尊心頭永遠不可觸碰的逆鱗。可在此時此刻他,他們卻聽到了離殃尊呼喚無憂宮主的小名。
隻有擁有天魔體的人,才能感受到彼此之間那種隱晦的離別。就在剛剛,離殃尊心血湧動,他似乎聽到了妹妹在跟自己告別。
這一次,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妹妹終於不在塵世了。
是誰有這麼大的的膽子,幹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無論這個人是誰,他都要親手把人翻出來,然後好好的款待他。
讓他嚐遍辰鈞宮抽髓、碎骨、溶血、斷魂的手段之後,再做成萬神牌,永遠在萬神殿的血獄中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點上三萬魔兵,跟我去東邊看看。”離殃尊淡淡的吩咐。
魔帥渙其和戰狂對視一眼,不敢提出任何問題,躬身應道,“是,陛下。”
盡管虞淵大陸中心地區的離殃尊還不知道元炁大陸的結界已經被摧毀了,但是他本能的遵循著血親的感應,想著極東盡頭的元炁大陸而來了。
而世上另外一個擁有天魔體的人,剛剛飛出了通過昆侖的空間裂隙。
這個空間裂隙營山劍郡和瞻台劍郡交接的山穀中。
從怪魚飛舟中出來後,容與把飛舟重新收納到儲物空間裏。正準備去傳送陣直接去兼岐劍郡時。
容與忽然心口悸動,麵色慘白。
“怎麼了?”謝辭君敏銳的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順勢拉他上了自己的飛劍。
容與微微搖頭,還未開口,眼淚卻無法克製的滾落下來,“我,我……我娘,不在了。”
謝辭君沒有問題他是怎麼知道的,這種事是已經預料到,但卻永遠無法麵對的。
他著急先去看看外麵的情況,於是跟其餘的小弟子們說,“你們不要散開,也不要急,慢慢的去兼岐劍郡,我要盡快趕去瑤台峰。”
經曆了琨城那種可怕的蠱蟲萬人陣,剩下的小修士雖然年輕卻非常知道輕重,“聖君不必管我們,我等一定不會擅自行動。”
此刻的謝辭君還不知道昆侖發生了什麼。
他帶著容與瞬移到了距離傳送陣最近的長覃劍郡,卻發現了到處都是混亂的人群和失控的場麵。
頭頂上方不遠處的雲浮峰群正在緩緩的崩解墜落,有的人哭泣的躲避著不斷墜落的磚石,也有人瘋狂的穿梭在其中試圖撈到一些值錢的東西。
繁榮的劍郡到處都是哭聲,無數的人在激戰當中。
修士們往往因為墜落寶物而發生爭搶,也有人幹脆直接闖入往日繁華的店鋪去搶劫的,還有人試圖搶劫那些搶到東西的……
昔日繁華有序的劍郡,此刻變得癲狂且弱肉強食。
然而這一切,都不如空氣中散逸的淡淡的本源法則之力來的觸目驚心。師父,是我來遲了麼?!
容與並不能感受到到這片土地上的本源法則之力,他的修為還太淺薄。但隻看到昆侖遍地狼藉殺戮的混亂,他也能猜出多半是大宮主搞出來的事端。
謝辭君微微放出神識,他準確感知到了在自己頭頂上方,原來太玄峰所在的位置,有一股怪異但強悍的氣機。
“上去。”謝辭君說著,就帶著容與瞬息踩踏著無數掉落的雲浮峰破碎的峰體來到了極高的地方。
這裏,本來就是太玄峰樞機總括的所在。
可如今卻空蕩蕩一片,隻有星禦仙君披頭散發,對著虛空之中在喋喋不休的破口大罵著什麼。
“我不服,你們這些老陰賊在算計我,不,我不信,我一定可以逆天改命。”
星禦老賊又在搞什麼鬼,謝辭君帶著容與小心翼翼的靠近。
結果卻發現星禦仙君根本不在乎他們,他正全神貫注的跟麵前的“虛影”在瘋狂爭吵。
“什麼約定?誰答應了?那都是十萬年前的事情了,老子當年在哪裏投胎還不知道呢?你們憑什麼就敢決定十萬年後的事情!”
“我不服,我死也不服。你出來,跟我打上一場,鬼鬼祟祟留下一道神念,你又算什麼狗屁的算盤精!!”
“哈哈哈哈,我才是算無遺策的星禦仙君,啊哈哈哈,我不服啊!!!!!”眼瞅著星禦仙君陷入了癲狂迷瘋的狀態,謝辭君暫時沒有理會這個罪魁禍首,而是把目光凝聚在了那個跟星禦仙君吵架的虛影上麵。
那是一個由神念凝就的虛影,是一個容貌極為美豔的女子,可是她的身高卻隻有三寸有餘,而且接近透明的樣子。
“您,您是?”謝辭君驀然想到一個人,可是他卻有點不敢相信,“您是天河老祖麼?”
天河老祖,當初上古九聖之一,豎一碑的真正主人,也是正一道門的老祖宗。
是的,上古九聖的天河老祖,其實是個女修。
那抹神念忽然露出了個璀璨的笑容,“想不到十萬年後,還有人會記得老身的名字。”然後神念上上下下打量了謝辭君一下,微微點頭,“嗯,神識和本源法則都沒有被汙染,你這個小子資質和悟性,都不錯嘛。”
然後她又看到了容與,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哦,還有這種魔修走的骨煉功法,倒是有幾分意思。,可惜老身現在隻是一抹神念,不然非要把你小子研究個徹底不可。”
容與看到那神念女子,卻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戰,悄悄的、不動聲色的往謝辭君身後藏了藏。
容與這種小動作自然瞞不住任何人。但作為金仙級別的上古修士,也不會去跟個小輩計較。
謝辭君恭敬的請教,“天河仙子,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天河老祖歎息了一聲,“哎呀,還不是當初那個賭約,誰讓本座輸了呢。隻能出來賣賣這張老臉,收拾一下殘局了。”
“這個結界到現在,多少年了?”天河老祖問,然後輕輕努嘴,“那邊那個,就知道無能狂怒,連個問題都不能好好回答。好孩子,告訴老祖宗,距離當初封印結界多久啦?”
謝辭君默默的算了一下,畢恭畢敬的說,“總共是九萬九千七百八十二年。”
天河老祖的神念楞了一下,“居然這麼長時間?!”然後她長長歎息了一聲,“隻有二百一十八年,隻有二百年啊。唉!”
她似乎真的在惋惜著什麼。
謝辭君不解,“還請前輩指點。”
天河老祖的神念也不繞圈子,她直接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複雜的。想必當初我們九大仙門的老東西為了能恢複天道的一線生機,集合所有人力量製作了這個封印結界。這件事,前因後果你們都清楚吧,清楚我就不廢話了。”
謝辭君輕輕點頭,“晚輩未曾敢忘。”
天河老祖的神念繼續說,“反正就那麼回事,當時打成那樣,還不是因為靈脈枯竭,修行資源不夠的緣故。”
“所以九個老不死的在重新製作禁製的時候,就限定了高階修士突破的難度和數量,尤其是隻能晉級到化神修士。因為隻有這樣,結界內的各種資源才能慢慢的休養生息起來。”
“但當時你們昆侖的昆吾老祖就說,人心難測,將來未見得不會出一個為了一己私欲而破壞結界的人。所以我們呢,就在這個結界上做了一些手腳。”
“如果這個結界在十萬年後,因為完成了使命而自然解開,那麼也就是說,在十萬年裏,修士們都能克製自己的私欲,互相成全。”
“那結界解開之後,會轉化成一個特殊的大靈境,原本埋藏在靈脈深處的各種靈植和靈寶會慢慢滲透到地脈深處,滋養整片大陸。”
“最終,這片大陸會變成跟我們以前那個時代一樣的天靈地寶的大靈域,依然可能會有金仙修士們堪破境界晉升。但我們相信,能堅守承諾十萬年的修真界,哪怕再次出現了高階修士,也會帶著所有的修士一起想辦法,解決靈脈的問題,而不是涸澤而漁。”
天河老祖神念的表情露出了一個譏諷的微笑,然後她繼續說,“但如果中途被強行破碎,就是有高階修士為了一己私欲而透支靈脈。那麼當封印結界落下的時候,我們所布置的靈脈則會分別抽走,將七十二個雲浮峰轉化成隱秘的靈境藏匿起來。”
“這樣,無論對方有怎樣的野心,也沒有辦法在我們的犧牲上去抽取更多的機緣,靈脈、以及法則之力。而這些隱秘的靈境則會成為今後修士們的一線生機。”
“所以當初我們打了一個賭注,都留下一縷神念。如果是正常結界結束,怕是其餘的那幾個老家夥,就可以出來炫耀的。否則,就是老身出來收拾殘局。”
天河老祖長長歎息了一聲,“十萬年都快過去了,就差區區二百年。嘖,可惜了。”
聽到這裏謝辭君才明白前因後果。想必星禦仙君王星極,機關算盡太聰明,他如此底牌盡出,壞事做絕的打開了禁製。
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抽取到任何充裕的靈脈以及法則之力,這簡直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星禦仙君再次瘋狂的用黑紅尖錐去攻擊天河老祖的神念。
可神念本來就是最後的神識,沒有任何靈力,那尖錐隻能穿透虛影,卻沒辦法傷害到虛影半分。
星禦仙君說,“我是憑本事把結界給破壞的,你們憑什麼在十萬年前,就算計本座。”
聽到了這樣無恥的話,天河老祖的神念虛影發出了響亮的譏諷,“憑什麼,就憑這方世界,是我們九個老不死的散盡了修為護住的。你從走上修行之路的那一瞬開始,每一塊靈石,每一個元天法則之力,都是我們給的遺贈。”
“吃了我們的遺贈,享受到了我們庇護的世界,還想反過來跟我們叫板。當初那七魔頭都不敢跟老身這樣說話,你又算什麼茅廁裏爬出來的蛆,呸!什麼東西。”
天河老祖想來年輕時也是個脾氣極為火辣的人,她這罵人的姿態,著實讓人舒爽。
天河老祖顯然不願意浪費最後的時間在星禦仙君的身上,她遺憾的搖搖頭,“可惜啊,我們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的。想必下麵已經是亂成一團了。”
謝辭君微微點頭。
天河老祖想了想,“嗯,你這個後生天賦極高且品行端正,老婆子很喜歡,這樣,我的神念即將消逝,不過老太婆倒也還能送你個禮物。你想想辦法吧。”
隻見天河老祖神念的小人從自己頭頂抽出一絲神念,丟向了謝辭君。
這絲神念輕飄飄的,可卻紋絲不動的飄到謝辭君的額頭前,然後鑽入了他的識海當中。
那是一個辦法,就是可以讓即將化為隱秘靈境的七十二雲浮峰轉換為可控靈境的付文。
謝辭君很那詳細描述這種傳道方式的感受,他隻是被動的接受了金仙神念的饋贈,真是太強悍了。
他恭敬的施禮,“謝老祖宗,謝某絕不辜負祖先的期待。”
大概是時間到了,天河老祖的神念晃晃蕩蕩的飄散了去,最後她留下一句話,“從此字後,你們隻能靠自己了。”
是啊,祖先的遺贈已經徹底被毀掉了,他們再也無法被庇護在先祖們羽翼之下了。
謝辭君此刻的心情極為複雜,他第一次認同的自己的師父端昇仙君,遵照祖製未見得是懦弱無能。
可惜,這一切他明白的太晚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場空?!不,不,我不服!”眼看天河祖師的神念消散在空中,自己成為金仙擁有無窮權禦和壽命的籌劃落空,星禦仙君發出了癲狂的笑聲。
星禦仙君王星極的身體因為各種激進的嚐試早就變得千瘡百孔,而本來希望通過進階進現場重塑仙體的可能又被徹底斷絕。
此刻的他,身體的大部分已經枯萎,變得畸形又醜陋。
直到這個時候,星禦仙君才看到一直跟隨在謝辭君身後的容與。星禦仙君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你居然來到了這裏,好,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