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鐵軍這孩子到底表現如何,是好是壞?”

“這個孩子的特點是貌似老實,有很大欺騙性,不老師都被他迷惑了,認為他表現不錯。李老師在的時候就曾讓他當過班幹的民主權利,而是老師比你他見得多,分得出哪些人是真能為班集體做好事,哪些人是為偽裝騙取大家信任……

我早看出來了,現在聽你一說,我心裏更有準兒了。“

“他到底,他那些欺騙性到底表現在哪些方麵?”

“這個嘛……一言難盡,主要是感覺:這個孩子很老練,就是說很油,待人接物都一分客氣,禮儀周到,像個商人,說不出來那勁兒,反正不舒服,一句話,不像個學生!孩子就像個孩子的樣兒,該調皮調皮其實並不招人討厭,可他,你簡直挑不出他哪點不好……”

“這正說明他骨子裏不定隱藏著什麼呢!”

“沒錯沒錯,一個孩子怎麼那麼成熟?大人還有時說話注注意做事做錯了呢……”

“除了感覺……”

“當然也有事實。你們馬銳不就是個事實?鐵軍如果真像他本麵表現那麼好,馬銳怎麼會那麼壞?除非是以娘胎裏帶來的。”

“……”

“我認為首先要做的是,先把這倆孩子拆散,不許他們搞到一起。這兩人湊在一起,我就老覺得他們在議論我。有時在課堂上,這兩個人遠遠相視一笑,我就總懷疑我哪個字又念錯了,結果本來沒錯倒錯了——做到這點要由你作為家長來下命令,我這方麵可以考慮把鐵軍調到其他班去,不給他們混在一起的機會。”

我很感謝學校的配合,不過我要下命令不許他們接觸,最好還有一些實實在在的、證明他跟鐵軍混在一起確實沒好處的證據。你知道現在的孩子,你拿不出有說服力的東西他就不聽你的……“

“實實在在的東西有哇。”劉老師說著從自己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兩本書,“是我在課堂上從馬銳和鐵軍手裏分別沒收來的《紅樓夢》二三卷,小小年紀就看《紅樓夢》,還有心思學習麼?淨給女同學寫字條了。”

馬林生接過書一看,立刻汗顏,這是他的藏書,扉而還蓋著他那方藏書印,陰陽篆文的“書癡老人鑒閱”六個字。

“書癡老人”是他於某個無聊賴的春夜為自己取的雅號。

“這‘書癡老人’也不知是哪個教唆犯?”劉桂珍老師說,“我正準備追查。”

“正是鄙人。”馬林生慚愧地承認,“這一定是馬銳從我的書櫃中偷取而來,私下傳閱。”

“是您,這是您的書?”劉老師大為驚訝,“您也看這種書?

噢,對了,您是書店的,所以家裏書多……“

“多而不精,多而不精……”

“老馬,這可不是我批評你啦,你也太精心大意了。這些書怎麼能讓小孩子隨便看到?

看這些這種書很容易學壞的……“

“那是那是……”

“咱們想讓孩子長成為什麼人,一定要心裏有數兒。從小就要讓他們向方麵靠攏,一個是高尚的人一個是有道德的人還有一個是脫離了低級趣味毫不利專門利人的人。”

“從現在做起從現在做起。馬林生連聲應諾,”從我做起。“

劉老師手托腮愁了一會兒,旋又眉開眼笑,“沒關係,書是你的,但鐵軍要是不向馬銳要求他怎麼會借給他?他為什麼單借這本書?這算不算一種暗示?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他為什麼不製止你看這種書反向你借?”

“沒準正是鐵軍想看這本書才促使誘使——唆使馬銳去偷的!”

馬林生豁然開朗,他和劉桂珍相視微笑,二人摩拳察掌,分頭昂首而去。

馬林生和劉桂珍在校門互致同誌般的緊緊握手,劉桂珍還親熱地對馬林生附耳,引起馬林生會意嬌嗔的微笑——這一切都被趴在教室窗戶的馬銳、鐵軍和夏青看在眼裏。

“你爸爸怎麼跟她搞到一起去了?”夏青不解地說。

上課鈴響了,孩子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馬銳臉上有一種不可遏製的狂怒,他的嘴都因之歪斜了。

同座的夏青不斷偷眼瞅他,望而生畏。

馬林生穿著帶披肩腰間扣帶的風衣和雪亮的尖鞋,像個驀然闖進門來的不速之客一步跨進屋裏。

他的眼睛習慣屋內的昏暗光線後,看到坐成一排的孩子們像一群在竄裏被狼崽子,個個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

“你們都出去。”他威嚴地對鐵軍、夏青等人命令。

孩子們動也沒動,他們似乎決心抱在一團……“請你們都離開!”馬林生尖叫。

夏青勇敢地回答:“我們是來找馬銳的。”

“找誰也不行,我要你們走,你們就必須走,這是我的家!”

“夏青,夏青,快出來。”夏太太在外喊,“你回家。”

馬銳站起來,對朋友們說:“你們走吧,我沒事,他不能把我怎麼樣。走吧,都走。”

他再三勸朋友們。

孩子們一個個低著頭往外走,經過馬林生身邊時不看他一眼。

“都走,都走,再也不許來了!”馬林生揮舞著胳膊嚷,“都不許來了!”

孩子們陸續走了出去。夏太太在外邊埋怨夏青,你怎麼那麼傻,人家爸爸教育孩子你擋什麼橫兒?“

“我管不著!夏青厲害地衝她母親嚷,”都是你們這幫大人調竣的!“

“快回家——你也反了!”夏經平出來嚷。

夏青委屈地哭泣,“告刁狀,馬銳有什麼錯兒?”

馬林生把屋門哐地關上,大步走進裏屋,指著上鎖的抽屜伸出手對馬銳說:“把鑰匙給我!”

馬銳不吭聲。

他立刻毫不遲疑地拿出早已預備好的鉗子、改錐連撬帶揪把小鎖連同鎖鼻兒一起扯下來,抽屜的木框都給撬劈了,裂出白花花的木茬兒。

他嘩地一把拉開抽屜,由於用力過猛,抽屜一下脫離了屜軌,他索性拎闃抽屜往地一扣,然後把空抽屜扔到一邊。

抽屜裏淨是些日記本、轉學到外地的同學的來信和孩子們出外遊玩時的合影以及兩本精美的集郵冊還有一包開封的香煙和—隻打火機。

“香煙沒收了,打火機沒收了。”馬林生邊說邊把香煙和打火機揣進自己兜裏。

然後逐張察看孩子們拍的照片,挑出幾張他認為姿勢下流荒唐的撕得粉碎,“這些照片也不要了,活像小流氓。”

他把孩子們之間的通信都拆開一封封仔細看,有些他認為流露了不健康情調的樣一撕兩半或揉成一團扔到一旁。“

接著他開始看那些日記本、他讀了幾而出現這些日記都是兒子剛上學時記的,字寫得歪歪扭扭,都是些日常生活的漢水帳和看了電影逛了公園後的充滿幼稚的感受。那時他還沒有離婚,孩子的日記中經常寫到媽媽,既沒有讚揚也很少批評,隻是很客觀地表述媽媽出現在某一生話場景中:“媽媽在廚房做飯。”“媽媽對我說天令多穿件衣服。”媽媽和爸爸說話,他們都笑了。“日記中記錄了一些他和妻子的簡單的對話,記錄了一些當時他們一家三口的包含起居以及出外遊玩的情晾。句子相當簡單、平淡甚至不乏語病和表達障礙,讀上去幹巴巴的,但字裏行間透出一種平和、無憂無慮的溫馨氣氛。

他們當用顯然有一段時間過得相當美滿,幸福猶如陽光的味道在翻抖開來景曬的被子上烈地散發……這一切他都忘記了,似乎上麵記述的是不相幹的另一家人的生活,讀來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