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察覺的黑暗角落,白素好看的眉頭舒展,像是卷起的白雲被舒暢的晚風吹得飄逸起來,他紛飛的白發像是絕美的雪緞,耗盡了江南繡女一生才織出這樣的絢爛光華,而他的一生又付給了誰呢?
剪瞳這孩子又闖了禍還不自知,這樣的個性總是讓他覺得心中沒著沒落的。過了今日,時限就隻剩下一年,禍福難料,生死未卜。白素完完整整的一顆心全都懸在這些執念上,一日也不能安眠。幾次三番看見她那個遊戲人生的樣子,都想把事實和盤托出,可一想到她的個性,又硬生生的忍下來。若是剪瞳當真知道了自己可能活不過十五,接下來定是會縱情聲色犬馬,放浪形骸再也不肯做任何嚐試。
與其如此,還不如順其自然,隻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處理完此間的事情,剪瞳毫不避諱的伸個懶腰,邁開了步子準備離開,突然身後的兩個人異口同聲開始了求饒,“王妃饒命啊,求王妃饒過小人吧,您怎麼打罵責罰都可以,隻求不要把小的趕出府去,要不然打奴才一百棍子也好。”
居然還有人專門討打?剪瞳差點摔了個趔趄,隻差那麼一丟丟,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就將毀於一旦。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她難得是發了一回善心,還自鳴得意的猜想一會兒他們是不是要飛奔回家燒香拜佛感念自己的大恩大德,結果他們給自己玩這麼一出!果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她的俊秀的小臉黑到不能再黑,皮笑肉不笑的擰巴表情提醒著跪著苦嚎的兩個人他們正在與虎謀皮,自尋死路,她白皙的小手輕顫,腦中已經把披帛化成了白練的樣子,隻等著自己運氣,把對方直接越過紅牆扔出去。積德行善也這麼不順利,這世道是怎麼了?可她終是敵不過最後的善良,滿腔的怒火隻化為了手上的糾結。
明明應該是任她為所欲為的才是,當她想要成魔,全世界都該是讓步的,否則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當她想要善良,這些庸俗的凡人都該感謝她施舍的仁慈,怎麼還敢說不?說不也就罷了,還敢這麼堂而皇之的挑釁,得了便宜還賣乖,這種人就活該死了!
見剪瞳神色有異,一個字都不曾吐露,唯有一成不變的是冷若冰霜的麵容,跟冷如寒星的眼眸,不可遏止的殺意,還有近乎入了魔怔一般的癡狂,描雲便知道事情不妙,慌忙的拉開了還在原地蓄力的剪瞳,王妃輕輕一出手,這兩人就得魂歸九天了,若是還蓄力,這兩人隻怕是不得好死了。
“王妃,世界如此美好,你可千萬別暴躁,雖說女人嘛,一個月總有那麼一兩三四天不正常,可王妃您也沒到那個時候啊。王妃不是對問情齋的梅因姑娘很有興趣嗎?奴婢改日就陪王妃過去看看如何?至於這兩個人,蘇管家不是還在嗎?想來也會好好處理的,今日是王妃的生辰,總不能見血,他們自有下人的處罰方式,日後定不會出來丟人現眼,也不會為禍鄉裏,王妃覺得這樣如何?”
冷淡的望了描雲一眼,剪瞳心下也是愕然,最近的情緒越發不受控製,如波濤洶湧一般蜂擁而至,每每遇到衝撞,都是滿目血光,殺意肆虐,恨不得把整個世界推翻了重建一般。師父教過的清心訣也不知道念過多少字,不過是杯水車薪,每次偷溜回倚嵐山,心中的憤懣才能平息。背著人,她也查閱了不少書,卻始終找不到什麼緣由。
“恩。”
或許她從前是對回眸一笑百媚生,掌上一舞冠京華的梅因姑娘有幾分好奇,可到了現下,她隻覺得自己比那人有趣多了。師父每次教自己武功,都是親自試過,何況她多年練功也實在找不出現在有什麼走火入魔的前兆,暗暗為自己把了脈,脈象平穩有力,雖說有些虛火,也不是大事。
中醫有言,病不治己,旁觀者清,剪瞳隻能安慰自己說,是因著自己把脈不準的緣故,當初李時珍他老爹還給自己誤診呢,可她心中也清楚,多多少少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戲,就算有個頭疼腦熱的診不出來,也不會脈象如她這般的平和。
吃的東西,日日有人試毒,何況她本就是研究毒物的,想要在裏麵做手腳,根本就是班門弄斧。即便她對巫蠱知之甚少,還有描雲在一旁幫襯,無論怎麼說都不該是有人給他下毒了。那麼問題來了,身上的殺意是從何而來呢?看來隻有等這些個湊熱鬧的人都走了,她一個人去問問師父才能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