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源終於踏入了博物堂之中,他回首跟剪瞳上官文擺手,樣子很是慈愛,這一刻,晚霞的餘韻還在他身上停留,素白的衣衫染了鮮豔的色彩之中,剪瞳才突然發覺今日表叔穿的不是僧袍。他是要回歸了嗎?如果是,希望隻是為了他自己,而不是為了其他人。
她跟上官文在原地呆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離開了博物堂。
與此同時,寂源推開了禪室的門,他知道那個人在這裏等他,自來他們參禪都是在這些屋子,精心長老已經讓人備好了茶,見他來了,才倒上一杯,隻放在方桌之上,沒有多說什麼。
寂源在席子上坐下,看了一眼麵前的茶,說道:“六安瓜片,古師兄還是從前的口味。”
“這些年不常泡茶,難得聽說你回來,泡上一杯也是好的,舊情總要在茶中回味一下,高師弟別來無恙?”
“還好。”
精心長老把手放在茶杯壁上,卻一直沒有喝,茶杯中輕輕泛起的漣漪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緒,可他的聲音卻依舊平穩,像是所有的心潮澎拜都被抑製在話出口之前,“這些年沒有書信往來,也不知道你身在何方,那日我無意間跟葉尋提到表叔二字,沒想到她神色有異,我一猜便知道她其實認識你。”
“師兄慣是這樣聰明的。”
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多大勇氣才能喝下這杯茶一樣,精心長老拿起這杯茶,又重新放下,“你說你還好,那就不是很好,既然如此,為何不肯回來呢?現在的情形,你就算以前不了解,現在也聽說了,太清宮沒有人可以主持大局,葉尋雖然好,但是太年輕,這幾日更是一門心思管仁遠曾經留下來的爛攤子,對於其他長老的事物,也從未出麵參與什麼。”
“想來是擔心越俎代庖,反而成為眾矢之的,如若是我,在情況尚不明朗的時候,也會選擇各個擊破的。”
“你很喜歡葉尋,看得出來,你對她是抱有很大的希望,既然有這樣的期盼,為什麼不過來成全她呢?你該是知道的,解決掉了一件事,就意味著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解決,葉尋還是個孩子,很多事情並不了解,隻要沒有人再犯錯,她推崇的改革就會受到很大的牽製。即便是我,也未必願意讓自己徒弟把他們的弟子逐出去,好為人師的思想大概已經桎梏了太多的人。”
寂源明知道精心長老的意思,卻裝作不懂,此刻他還沒有想好到底自己是否要再次輔助剪瞳處理太清宮的事物,他不是擔心過去的失誤,因為他並不吝惜自己的顏麵,可以公開認錯,他隻是擔心自己讓往事重演。“古師兄該是有話對我說的吧?索性直說好了,你我相交多年,從來都是直來直往的,到老了,難不成才想起來玩什麼心機嗎?”
“你從來都知道我的意思,這會兒卻成了一個佯裝不懂的人,罷了,你若是喜歡,我便直說了,管理太清宮,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你若是真的不忍心聞人氏的基業毀於一旦,就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你也不要說不合適的話,在你管理期間,太清宮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沒有人會不服從你的安排,不是因為你用武力處置,而是因為你讓人信服。”
“可是顧師兄忘了嗎?我比任何人犯下的錯誤都大,我讓太清宮麵對了開創以來最大的劫難,我讓所有太清宮的弟子都蒙受了心靈的重創,我還是一個懦夫,躲了這麼多年。師兄是不應該信任我的。”
“我信你,跟你做過什麼沒有關心,我信了,然後這就是決定。”
寂源默默無聲,取了自己麵前的一杯茶,緩緩的喝下去,淡笑著說道:“師兄這裏的茶真好,似是喝一口就能回到從前一樣,這樣的茶,景行自然不敢辜負了,隻是我已經投入佛門,怕是不能再做太清宮的弟子了,隻當做一個輔助的人物可好?我也是覺得自己不配師父那樣的信任了。”
“掌教一聲隻有四位弟子,大師姐為情所困,掌教苦勸不聽,不能隨她去了,夏侯師兄犯下大錯被逐出師門,你如今又改投佛門,掌教天縱英明,你就舍得讓他一生隻有小師弟一個徒弟嗎?高師弟若是明白我的意思,今日開始蓄發吧,葉尋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夫,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生發手段,師弟不必擔心頭發的問題,還是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該做什麼吧。”
“多謝師兄的信任,景行明白了。”
“你若是真明白,就去祠堂好好祭拜一下,丹青長老與我的意思是一樣的,你能夠回來是最好的,世上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人,葉尋的本意是不想留在這裏的,太清宮不能要一個漂泊不定的掌教,我這些天也看出來了,這孩子的心思是要把他身邊那個朱揚給推出來,武功還可以,也是道家的人,隻少了一個形式而已,這都不打緊,隻是要如何指點朱揚,還是要師弟親自來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