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是美國的百分之九十九(1 / 2)

誰是美國的百分之九十九

域外傳真

作者:郭宇寬

2011年年底在美國期間,我在Washington DC停留了一段時間。恰逢“占領華爾街”運動正在美國轟轟烈烈地上演,並不斷升級為“占領華盛頓”,甚至“占領美國”。我住在離白宮不遠的萬豪酒店,從窗口望出去就能看到不遠處自由廣場豎起的大號標語:Occupy Washington,而且整個廣場都被抗議者的帳篷所占據。都過聖誕節了,此時華盛頓的冬天已挺冷的了,而這些抗議者依然在廣場堅守,想必過得也是非常艱苦,尤其是在寒冷的夜晚。

這些堅守者打出了一個著名的口號,叫I Am The 99%(我是百分之九十九)。這個口號讓人覺得掌握權力的精英階層已經背離了人民,而他們是在替百分之九十九的美國人民呐喊。這也是這次運動能夠得到相當程度的社會支持包括奧巴馬都予以同情的原因。我特意用一個上午,與這些堅守者做了一些交流。我走進帳篷群,近距離地觀察了一下這些自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堅守者到底是什麼樣的社會背景。

抗議者的帳篷形形色色,大小不一,大的據說可以同時容納二十多個人,而小的隻能供一個人休息。這些抗議者之所以能堅持這麼長時間,是因為運動背後有一定的社會組織在支持他們。比如,所有抗議者都可以享受免費的食品。在美國,許多超市和食品店的麵包等食品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內賣不出去的話就會免費奉送,而義工組織就將這些食品搜集運輸到廣場上,免費發放給在場的抗議者。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在華盛頓的抗議者的種族組成,其中絕大部分是白人。我沒有看到一個亞裔抗議者,更不要說華裔了,也許這些白人更覺得自己是國家主人,所以抗議起來理直氣壯。因此當我走進帳篷區後,在場的抗議者顯得非常高興,紛紛問我從哪裏來,並邀我一起到帳篷裏居住,我笑著拒絕了。當時這些抗議者並沒有表現出多激昂的情緒,他們要麼在三三兩兩地聊天,要麼在拿免費的麵包喂鴿子,好像挺無聊的。因此當我過去與他們交流的時候,他們都非常熱心,仿佛終於找到一個認真聽他們傾訴的對象。

一個五十多歲的白人婦女首先同我聊了起來。她說她占領華爾街的原因是要政府提供一個體麵的工作。我說雖然現在美國的就業非常不景氣,但據我了解,找一個飯店服務員之類的工作應該不是很困難吧,而且美國的體力勞動者收入普遍還不錯。她坦誠地跟我講,自己原來做的是白領之類的工作,但因為犯了一次嚴重的錯誤而坐了兩年牢,出獄後就找不到像樣的工作了,而又不願意降下身價去做一份服務性工作。她反複地強調,我一輩子就犯了一次錯誤,為什麼就不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呢?因此她堅持認為社會是不公平的,對生活非常失望,所以到華盛頓來抗議。我理解她的遭遇,因為不論在哪個國家,一個有犯罪記錄的人要在主流社會中找到一個好工作都是不容易的。但我也隻能表達我的同情與安慰,並不能幫她做什麼。

隨後我又遇到一個大概六十多歲的白人男性,他在自己的胸口掛了一個大牌子,寫著“政府欠我錢”。我問他為什麼說政府欠你錢呢。他說自己是越戰老兵,為國家服役了七年,而政府欠他十萬美元,讓人聽著感覺像中國的上訪戶。我問他你是怎麼算出來的十萬美元。他說我不是算出來的,我就覺得政府欠我十萬美元。據我所知,美國政府對退伍軍人給予很好的福利待遇,特別是鼓勵他們到大學進修,費用完全由聯邦政府支付。我們知道,在美國要讀一個學位,特別是計算機或是醫學這些專業的學位,學費是很貴的。因此對聯邦政府來說,這筆投資並不是一個小數目。而且在我看來,把錢花在提升退伍軍人的教育水平上,比起直接給他們錢是一個更有效更理智的辦法。

於是我就問他你為什麼不去上大學呢?他說我不願意去上學,我就覺得政府應該直接把錢給我。我聽說許多老兵退伍後天天喝酒,把腦子喝壞掉了,而這個老兵就有點像是處於腦子不清晰的狀態。他嘰裏咕嚕地跟我講著自己的道理,說政府為什麼應該給他錢。我又說按我的理解,美國軍事是五角大樓負責的,你要是想要錢,應該去找五角大樓要啊。他想了想說: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下個星期我就到五角大樓示威去。這個老人性格就是這麼地天真可愛,可惜喝酒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