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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大早鍾憬就被王君瑋的催命電話吵醒,冒失鬼急急忙忙地丟下一句半小時後集英門口見,就匆匆掛斷電話。害得她盯著忙音不斷的電話失神了十秒鍾,然後罵了句髒話後便從床上跳起。
一番緊趕慢趕之後,鍾憬終於準時趕到集英私立高中的校門口,剛下車就見王君瑋站在那裏粲然地對她笑著。
“那麼急,我還以為你要見我最後一麵呢,原來沒有斷手斷腳啊。”鍾憬沒好氣道。
王君瑋見她素麵朝天,頭發蓬亂,便知她接到自己電話真的急忙趕來,心中一喜,趕緊賠罪:“是我太冒失,應該提前一周預約才是,否則豈不打亂了我們鍾大經紀人的作息時間?”
鍾憬“撲哧”一聲,“美國人的幽默沒學會,他們的狡猾倒學個十成十。說吧,今天找我什麼事?”
“敘敘舊而已。”
“敘舊?敘舊要到這裏來?”鍾憬指了指集英銅築的校名,皺眉道,“再說我們也沒老到七老八十需要敘舊的地步吧?”“我們今天叫做故地重遊。”不由分說王君瑋便拉著鍾憬朝校門走去,卻被門衛大叔攔下。
“你們是誰?來幹嗎?”
鍾憬看看王君瑋,看他如何應付,兩個二十多歲的人了,怎麼學高中生都不像。啊,幹脆扮老師?
“大叔,我們來看老師。”
大叔麵孔一板,“胡鬧什麼!今天是禮拜六,老師都不在,你們來看誰啊,快走快走。”
嗚呼,棋差一招。
“學校怎麼可能讓你們隨進隨出……”
身後,大叔仍在唧唧歪歪,王君瑋眼睛一眨,“跟我走。”
兩人繞到學校後門處,相比起前門來這裏冷落得多,連鐵柵欄都鏽跡斑斑。
“你先爬,我幫你看著。”
“我們今天來翻牆?”鍾憬叫道,心裏卻有一絲新鮮浮上。
“你又不是第一次翻,幹嗎那麼震驚?”他一語就戳中她的軟肋,以前她每次遲到為了躲避大門口的老師就到這裏來翻牆,偏偏每次都要找他做內應。
“好啦,死就死了。”
幸虧她今天沒有穿裙子,一個跨步再翻身,動作雖然沒有以前利落了,但也算順利。拍拍手上的鐵鏽,鍾憬衝著王君瑋招呼:“你過來吧。”
操場裏有踢球的少年看到兩個衣冠楚楚的人翻過牆來,女的還衝他們揮手招呼,他們也就笑著走開了。那兩人翻牆的位置也是他們逃避校門檢查的地方,看來有些東西不用教授,年輕的心自然能夠心有靈犀。
坐在足球場邊的看台上,鍾憬幹脆將涼鞋脫下,光著腳丫踩在前座的椅背上。
“有球賽,有和風,可惜沒有……”
“棒棒糖。”王君瑋接口。
她笑了出來,“是啊,你也記得?”
有一年運動會,當所有人都在操場上盡顯英姿時,他們兩人窩在看台上偷懶。他從小賣部裏買了兩根棒棒糖,他們一人一根,說說笑笑,好不痛快。
“可惜學校的小賣部高三那年就拆了。”她歎道。
卻見他從兜裏掏出兩片口香糖來,“沒有棒棒糖,口香糖湊合吧。”
“現在一應俱全了。”嚼著口香糖,鍾憬暢懷道。
“有沒有又年輕了的感覺?”王君瑋問道。
“簡直似回到二八年華。”說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二八佳人,有沒有興趣下去踢一場?”
“就我們這樣打扮?”鍾憬指指王君瑋的皮鞋,再看看自己的高跟涼鞋。
“呃。”王君瑋做認真思考狀,建議道,“或許我們可以光著腳?”
鍾憬連連擺手,“我想到更好的辦法……”
“那就是你穿我的涼鞋,我穿你的皮鞋,哈哈。”
正在王君瑋錯愕之時,鍾憬已經穿好涼鞋穿梭在一排排看台之間了。
“還愣著幹嗎?有人願意借羽毛球拍給我們。”
剛從集英出來,又被王君瑋拉著滿大街走,走了五條街後鍾憬終於發覺他是在找電影院,不,正確地說是在找某部影片,每次當他看了當天上映的電影後就氣餒地走出影院,然後轉戰到下一個影院。
“拜托,就算你今天真的發神經,也要告訴我到底吃錯什麼藥啊?”鍾憬終於忍無可忍。
王君瑋注視著她,然後下定決心,從懷裏取出一張黃色的紙張遞給她。
“這是什麼?”
“清單,上麵都是今天要做的事。”
“集英看台再吹一次風,再看一場《河東獅吼》、再吃一次安徽料理、再坐一次電車……”鍾憬哽咽了,抬眼看著他的眼神複雜,上麵列的這些事都是曾經兩人共同的過往。
“隻要能把上麵的事都做完,我就要決定做一件事。”
鍾憬聽出他的語無倫次,把這些事都做完和他的下一樁決定又有什麼關係,可她沒有深究下去,隻是輕輕問道:“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事嗎?”
“到時你就知道了。”
“如果沒有完成,我不是永遠不知道了?”她堅持。
“我相信可以做到。”他肯定道。
鍾憬軟化了,點點頭給他鼓勵,“那麼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去找《河東獅吼》這部片子?”
“嗯,不過都下片這麼久了,恐怕有些難度。”
“是你找的地方不對,跟我來吧。”
最後,兩人跑到一家音像店終於含辛茹苦地找到了戰利品,鍾憬更是厚顏無恥地對老板提出非分要求:“老板,可不可以借你的機器看一下片子?”這樣才算一起看過嘛。
“當然不行啦,我還要做生意的,你們買回家看不就可以了?”老板一口回絕。
“可是,我們怎麼知道這個畫麵是否清晰啊?”利誘不成就來威脅。
老板無奈之下隻能點頭,“那就到一邊去看。”
十分鍾後,老板喊道:“片子清楚嗎?”
“很清楚。”
很清楚還蹲在那裏笑個不停?
二十分鍾後,老板喊道:“你們看完了沒有?”
“還沒。”
直截了當,老板再次無語。
一個小時後,老板再也按捺不住,“你們可以把機器還給我了吧?!”
“老板,就快看完了嘛,別這麼小氣。”
這一次,老板徹底絕倒。
“看來安徽料理真的絕跡了。”鍾憬坐在路邊的安全島上望著來往車輛。
這個夜晚,他們尋遍了大街小巷,仍然沒有聞到那熟悉的香味,聽到那特色的吆喝聲。
“城市改建之後,這些小吃恐怕難以安身了。”王君瑋自言自語。
“安徽料理……”她念念有詞著,推搡了一把身邊的人兒,“回味無窮?”
“簡直畢生難忘。”王君瑋也跳上安全島,任夜風拂麵。
“那年高二段考,你和我打賭說如果總分能夠超過你,你就請我吃安徽料理……”
聽著他娓娓道來,鍾憬也沉浸於回憶之中緩緩地笑著。
“我正納悶著安徽料理是什麼,從小隻吃過日本料理、韓國料理的,還沒聽說過安徽料理呢。見你存心下戰書,我便回去死命複習,想一舉把你拉下馬來……”
“想不到。”王君瑋笑著搖頭,側過頭看著鍾憬,她的頸項如粉藕一般裸露在空氣之中,見他看著她,便也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