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幾個兵來找阿樹,要帶他走。村裏的一些孩子來送行。阿樹是村裏的教書先生,很受尊敬的。愛君抱著我,咿咿呀呀著,抓著阿樹的手不放。我輕輕地放下她,對阿樹說:“不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要記得先保住性命,能逃就逃,不能逃就裝死。不要逞英雄,特別不要衝鋒在前麵,喊喊口號就成。”
阿樹一笑:“你說的我好像是烏龜似的。我雖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至少是個男人!你以後就到私塾去客串,你的才華我知道的,我已經和大家打好招呼了,這樣你和愛君的生活也有著落了。如果我能回來,你就準備嫁給我;如果回不來,你也別等下去,找個人好好生活下去。我們以一年為期,如果一年之後你還沒等到我,那麼,你就想著法子為自己找個男人吧!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過日子,也太苦了。你以前的相公,真的那麼對你好嗎?如果你因此心裏容不下別的人,那麼,就去找他吧!”說完,從腰間摸出一些碎銀子,塞到了我手裏。
“阿樹!”我哽咽了,眼角濕了,心裏也明白,阿樹這一去,八九成是回不來的。可是我又不能說什麼,告訴別人我曾是陳國的公主,我是魏國的側妃(或者是皇後),他們就會因此放了阿樹嗎?又或許,我會因此把自己送進了地獄。所以我不能說,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阿樹離開,什麼都不能做。
“記著,要好好活著,我們男人,就是應該為女人和孩子保家衛國的!”阿樹一笑,抱起愛君,親了一下,慢慢地把她放入我的懷裏,朝我點點頭,隨著士兵遠去。愛君“哇”地大哭,叫著“叔叔”,雙手抓著我的頭發,又扯又拉的,痛得我淚流。我的心已經麻木了,看怪了生離死別,我已經不知道我會不會再動真感情了。
阿樹走後,我進了私塾,教起了書。想起穿越前的時光,全民教育就是好,九年義務教育使我學到了不少東西,所以麵對這些文言詩詞,也能應付得來。因為是個女人,又是阿樹臨走前的托付,所以這裏的孩子還有師長,對我和愛君都很照顧。可是畢竟是亂世,來讀書的孩子並不多,我們勉強度日。晚上,我幫忙去織些布,有空的時候拿些鹹魚幹去賣,有時會到海邊撿些貝殼,串成一串,帶到集市上換東西。屋前也種了些菜,就這樣,時光在平和與安寧中度過了。
沈愛君長得並不很像我和沈天傲,反而有點醜,是個長相很一般的孩子。也許是經曆了那麼多事,基因發生了突變。可是她很懂事和聰明。有時候把她放在私塾裏聽課,她都能背下我當天所教的詩來。我常常覺得這孩子,將來一定有著得天獨厚的地方,小小乖巧的她,總讓我心疼。
日子一晃過去了,過了寒暑,又是開春,阿樹沒有回來,倒是聽到了個消息。魏國已經全數占領了晉國,聽說蘇孝儒上吊自殺了,蘇巧皎下落不明。有人看到一個帶著麵具的人抱著她在深山出現過,可是已經瘋了。也有人說那個戴麵具的人其實是個很美貌的男子,那張臉,像明月閃亮,仿佛玉琢般精致!我知道那是譚笑聖,他的臉恢複了嗎?他終於可以和蘇巧皎相守了,可是蘇巧皎已經不認得他了。想起蘇巧皎,我不由地感慨,有時候,一個人的心不應該太高,如果有一天,當最終的結果達不到預計的目標,心太高的人往往承受不了的。不過她很幸運,有個譚笑聖至死相隨,人生,就是再苦再難,也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