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說的白,是什麼白?”
夕陽血紅如水,它坐在一處木屋瓦頂上,看著這夕陽,看著這村子,還有辛勞歸家的村民們,久久不能語,它在想:我看過村子的誕生,那時還是邪物未完全隱沒蹤跡的時候,時常有豺狼虎豹來村裏叼走孩子;夜晚家家緊閉門戶,因為會有孤魂野鬼每夜拜訪;我還看過,那時此間,還有靈力的存在,人就是靠著自身蘊涵的靈力和天地間的靈力來對抗邪物。
它又想起了那個孩子,它看著他出生,看著他成長,看著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打破了此間的規則限製。他在想:此間的人,記憶就像突然被切除了一塊那樣,留下了無法填補的空白,這一個空白,慢慢變得神秘,詭異,超出常理,人們變得再也記不清楚,以至於最後變得談之色變,敬畏鬼神。
它坐著的屋頂下,是二狗子一家,此時正是箐村大多數家庭吃晚飯的時候。二狗子正在往灶裏添在柴禾,火上的鋁鍋裏煮著一鍋帶皮洋芋。
奶奶正在剝著火碳烤糊的青椒皮,爺爺在陶罐裏舀出自家做的黴豆豉,倒入碗裏,小苦蒜切成段,加入剝好的青椒。
對了!吃水煮洋芋必須有紅金豆燴酸菜。
牙口好的話,洋芋煮到七分熟,一口洋芋,一口黴豆豉拌烤青椒,時不時再來一大口紅金豆燴酸菜。那美味,是農家的淳樸,是大山的天然,是土地的饋贈。
在箐村,甚至有不可一日無洋芋的說法。
它站了起來,聲音渾厚,帶著特殊的穿透力:“我是誰?我就是整個箐村啊,我看著村子越來越衰弱,卻無能為力,改變不了什麼,甚至被逼著加快其滅亡的速度,可是這又什麼辦法呢?終究敵不過,敵不過……規則即將被打破,而此間弱小的生命,終究要走向滅絕。”
……
……
吳禹躺在花瓣堆裏,死死咬著牙,無比清晰地感受著全身的疼痛,那種疼痛深入骨髓,言語無法描述。
他望著略顯灰白的天空,左眼微燙。他覺得自己太窩囊了,才第二道關卡,自己就已經殫精竭慮,怎麼麵對後麵的關卡呢?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保護村子呢?
太難了,每走一步,他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是生命。
吳禹覺得自己又回到那段每天在村口等爸媽回來的日子,他天天等到太陽落山,總是幻想著爸媽會突然出現在村口,給他買來許多新衣服,帶來很多好吃的東西。
他再也不想一個人。
一個人真的很不好玩,他在剛開始的一段時間內,每天都從夢中哭醒,他想爸爸!媽媽。
那天,下著大暴雨,他沒有打傘,任由暴雨無情地摧殘他,蹂躪他,他很冷,從天靈蓋一直冷到腳掌心。
他要等爸爸媽媽,最後昏死在暴雨裏,爸媽也沒有出現。
酆妃子呢?他會想,這一次,是不是在自己生死存亡的關頭,她會突然出現,拯救自己於危難時刻。
“然而,沒有。”
“除了自己,終究誰都靠不住。”
“然而,自己也是如此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