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報社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時分,我匆匆上傳了明天早上要發的新聞稿件之後,趕緊又拿出那張照片端詳了一番,然後開始著重研究起寫在照片背麵的那幾行文字來。布魯姆先生告訴我,這張照片是他的朋友從祖母手中得到的,而照片後麵那段漂亮的花體德文,正是他朋友的祖父親筆所書,譯文大意是:
親愛的貝琳達:
棧海真是個夢幻般的城市,可惜此刻她並不屬於自己的人民。我在這裏一切安好。這位女士名叫Shen Weiping(原文如此),希望你們將來能成為好朋友。願上帝保佑你!
你誠摯的雅尼克
1938年2月7日
我現在已經知道的線索是:照片上的這位德國小夥子名叫雅尼克,而他在德國的女友、也就是後來布魯姆先生朋友的祖母名叫貝琳達。那麼,布魯姆先生想要讓我幫著找的這位中國女子,她準確的中文姓名應該是什麼呢?我覺得應該先把這件事兒弄清楚才行。
於是我拿起一隻鋼筆,一邊思考一邊在紙上慢慢寫著:沈衛平、申偉萍、沈為娉、申薇蘋。寫完之後,我試著把這幾個名字分別輸入了電腦的地址欄,想要用現代科技來解答這個曆史之謎,結果卻查出了一大堆五花八門卻毫不相幹的人物信息;我沒有氣餒,又把這些名字重新拆分組合了一番,再次輸入電腦,還是沒有任何進展;後來,我幹脆改變了思路,又把“雅尼克”、“聖彌奧教堂神父”、“聖彌奧教堂修女”、“民國棧海中外婚姻”、“棧海名媛”等一係列可能與之相關的關鍵詞都輸了進去,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
一個多小時的努力過後,我終於無計可施了。眼看解題無望,我歎了口氣扔下筆,失望地把身子砸在了椅背上。
Shen Weiping,你這位在電腦上查不到任何信息的民國時期的小女子,你的身世、你的成長、你的美麗與哀愁、你和你的德國友人在那個非常年代所經曆的不尋常的一切,難道都隻是一場過眼煙雲,早已被無情歲月的狂風吹得煙消雲散了嗎?
鄰桌小程聽見響動,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探過頭來問我:“曉萌你幹嘛呢?摔摔打打的,是不是你們家喬源又惹你生氣了?”
我聽了這話,心中又添了些煩悶,急忙反駁道:“誰們家喬源呀?你可別亂聯係啊!”
“喲喲,都到這會了還端著呢!”小程沒有在意我說話的態度,她起身走過來,關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我說呀,這個喬源已經不錯了,追了你這麼久都不放棄,換了誰能受得了你這個大小姐脾氣呀!趕緊跟他商量商量把正事兒辦了吧,再拖下去小心成滅絕師太了。”
“要你管,你是我媽呀?”
“嘖嘖,小沒良心的!”小程伸出手指頭要往我腦門上戳。
切!老套路了,我輕輕一歪頭就閃了過去。
小程是我在報社裏的最要好的姐妹,年齡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可人家的寶貝兒子如今都快上幼兒園了,自然而然就以老大姐自居了。其實她剛才說的那幾句話雖然不太中聽,但畢竟是關心我,所以我也沒怎麼往心裏去,但也沒接受。有人說在許多事情上往往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我覺得在婚姻這個問題上可不一樣,怎麼說呢,套用一句俗語吧:鞋子舒不舒服,隻有自己的腳最清楚。
我在認識喬源之前,正式非正式的也算是談過幾次戀愛,可惜因為種種原因全都無疾而終,其中還包括一次現在想起來都有些好笑的月朦朧、鳥朦朧式的校園師生戀。每當我帶著失戀的傷痛重歸剩女大軍行列時,周圍的朋友就開始勸我:不要光看男方的不是,也應該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找什麼原因呀?兩人之間彼此都看著不順眼了,不拉倒怎麼辦?
其實我剛跟喬源見麵的時候也沒看他順眼。當年他所在的那個調查事務所是我們報社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廣告客戶,喬源因為負責他公司刊登軟文廣告的事,誤打誤撞地就跟我扯上了關係。廣告部的寧經理推薦他來找我原本也是一番好意,是想讓我這個剛到報社、還沒有什麼根基的小記者賺點兒外快的,沒成想我這個人別的還好商量,可在文字上叫起真兒來還真讓人沒轍,任你是客戶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