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葉,給你兩天的時間觀察,然後給我答案。”沐清戈沒有告訴沐葉答案,反提出一個問題,悔的木葉直想時光倒流,然後絕口不提剛剛那個疑問。
……
祁惠三十六年臘月初七早上辰時,楚國皇城:
所有人都知道了,丞相因病亡故。丞相府內,白練高懸,一片哀戚。大寫的奠字下,是丞相的棺木,上好的沉香木前邊,是穿著孝服,一臉肅穆的沐清戈。前來祭拜的人絡繹不絕,但是,沒有一個人覺得在這個僅剩一個十歲孩童的主人的丞相府內,有絲毫的慌亂,有一點不周。
所有的下人,神色雖然哀戚,但是都嚴肅謹慎,循規蹈矩,對待所有人,不卑不亢;而唯一的主人——沐清戈,穿戴整齊,麵目幹淨,垂首肅穆,有禮的接受每一個人的安慰問候,然後規矩的還禮道謝。
這一刻,所有人,不管與沐家有沒有恩怨都對這個孩子青眼相看了,能夠在經曆喪父之痛之後這樣鎮定,掌握管理好一府的下人,為父親辦下這樣一場風光肅穆的喪事的,試問?天下間,能夠做到這樣的十歲孩童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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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嶽轍隨著自家父親來到棺木麵前,上完香,磕完頭。走到沐清戈麵前,囁嚅了一下嘴唇,卻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沐清戈看著他,心中溫暖,清淺一笑道:“嶽轍,你我之間,還需矯情?你想的什麼,我都明白。”
嶽轍看著沐清戈清淺的一笑,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強忍住,隻是匆匆的說了一句:“沐清戈,你記住,我嶽轍可以拿命幫你!”讓後就疾步跑開。
沐清戈隻是一愣,隨即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卻沒想到,多年以後,這個人,真的為他舍棄了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方式,在沐清戈的心裏,為自己拓出一角。
再後來,明時修也隨著自家父親來了,上香,磕頭。然後走到沐清戈麵前,像是宣誓一般道:“清戈,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是我兄弟,我都會傾盡所有來助你!”
看著眼前的一臉真摯的望著自己的明時修,沐清戈的心頭再次暖了一下。“嗯!我信!”不多的言語,卻讓明時修心安。
明時修走後,嚴律和鄭清研也隨著自家父親來了,似乎有些別扭,但還是不自然的對著沐清戈說了一句:“沐清戈!你可不要這麼容易就被我們打敗啊!”然後扭頭逃也似的跑了。惹得後麵二人的父親轉過身來,準備安慰沐清戈,卻在看到沐清戈溫潤平靜的表情時,暗自作罷。
後來,君長和在一個不早不晚的時間來了,拿起三炷香,很鄭重的拜了拜,兀自對著暗黑的棺木道:“恭喜啊!心願終於達到。昨日伐略已經解除封印,可我還沒有告訴伐略一切,我希望他還可以多快樂一段日子,好麼?”最後一句話,像是在對沐子逸說,又像是在乞求沐清戈。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沒有對沐清戈說一句話,因為他知道,作為整件事的參與者,他連對這個孩子說對不起的資格都沒有。而沐清戈,也隻是依然靜靜的站著,安靜的——站著,接受一個又一個安慰。連自己都覺得不解,聽到君長和說過的話以後,自己竟然沒有絲毫的妒忌、怨憤,甚至不平,有的竟是莫名的如釋重負和高興。
……
夜幕降臨,再沒有人前來吊唁,清戈屏退了所有人,拒絕了晚飯。就那麼一個人,散去所有平靜,淡漠,溫潤,靠在冰冷的棺木旁,似回憶,又似僅僅坐著,什麼都沒有想,隔絕了一切,渾身都是孤寂繚繞著,仿佛千年寒潭。是——死寂,的感覺。仿佛下一刻,這個軀體的靈魂就要消失。
當君伐略走近的時候,就看到了這麼一幕,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連忙走到沐清戈身前,放下端在手上的粥菜道:“沐清戈!”
沐清戈終於回神,瞬間又是溫潤、清淺的模樣。“有事麼?”看到君伐略,也不覺得奇怪,既然封印解除,以他的功力,自然可以平安出入丞相府。
“隻是來提醒你,丞相的蠟燭滅了,你忘了點上。”君伐略的口氣頗有些隨意的味道,沒有今天所有人口氣中的沉重。
沐清戈抬頭望向周圍的高處,果然,蠟燭已經熄了大半,“謝過世子提醒了。”清戈溫潤回聲道。然後起身關了奠堂的門窗,最後在君伐略的注視下一根一根很認真很專注的點燃了所有的蠟燭,這一刻,君伐略才又覺得沐清戈,並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