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陽做夢也不會想到,因為他的一篇文章,整個南陳的官場正在醞釀著一場驚天的地震。
他現在就站在蘭府的大門口,等待著傳話的下人帶回消息,上次玉蘭生答應安排他和大哥見麵,可過去了好幾日,卻一直沒有消息傳過來,他現在簡直是度日如年,因此忍不住幹脆自己上門來問個清楚。
可惜出門迎接他的卻不是蘭玉生,而是一個陌生麵孔的中年師爺,當然,顧正陽並不知道,這個師爺當日就躲在內堂裏麵,聽完了他和蘭玉生的對話。
這師爺姓馬,自稱叫做馬魏,看見顧正陽,他很是熱情,可惜說出口的話卻叫顧正陽好一陣失望。
“去了武川?去武川幹什麼?”顧正陽沒想到玉蘭生竟然已經不在洛陽,而是去了天水與長安交界的武川,那裏是北梁與西涼雙方的邊境,向來是邊防重地,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去了那邊。
馬師爺當然不會告訴他具體的原因,隻是稱這是梁衍帝的命令,因為走得很急,所以來不及通知顧正陽,至於安排他和顧正武會麵的事,恐怕一時半會兒也辦不到了,畢竟顧正武的身份很特殊,不是蘭玉生親自出麵的話,其他人很難把他帶進宮去。
顧正陽原本滿腔的希望化作了烏有,頓時感到好一陣氣悶,來到洛陽也已經快半個月了,至今還是一無所獲,他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可是他想,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見大哥一麵,他有好多話,想要當麵跟他問清楚。
馬師爺對此也隻能表示愛莫能助,不過他倒是告訴了顧正陽一個有用的消息,據說大婚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顧正武接受了這門婚事,皇上正在讓欽天監挑選一個良辰吉日,公主的大婚,已經迫在眉睫。
顧正陽對此倒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並不顯得如何吃驚,真正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顧正武居然改了名字,大婚之日,和沁陽公主成婚的人,是燕南歸,而不是顧正武。
聽到這個消息,顧正陽頗有幾分激動,從這個名字他聯想到了許多,或許大哥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做了梁朝的駙馬,否則他為什麼會取這樣一個名字?
帶著一種又是迷惑,又是揣測的複雜心情,顧正陽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焦急的心,繼續在洛陽城潛伏下去,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沒見到顧正武之前,絕不會離開。
如此一等又是好幾日,坊間終於傳來了消息,皇上已經把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十,據說這是“吉祿拱親、夫星當令”的黃道吉日,四離絕,刑、衝、破、害皆不見首,乃是婚假迎娶的大吉之期。
顧正陽關心的卻不是這日期是不是吉利,真正令他心動的,是聽說在公主大婚當日,迎親的隊伍將按照民間的習俗遊街過巷,屆時新郎也會佩戴大紅花,騎著高頭大馬,從洛陽城東門一直行到公主府,接公主過門。
皇家的婚禮當然要比老百姓的婚禮更加隆重,遊行的隊伍也更加龐大,可是按照梁朝的婚嫁習俗,新郎在迎親的路上卻允許外人攔下迎親隊伍,出題考難,這叫做“障車“,因為考難的題目泰半都是詩文,所以又稱“障車詩”,與此類似的還有“催妝詩”、“卻扇詩”、“下花詩”等等,總之在梁朝,娶一房媳婦可比想象中的要麻煩的多,越是大戶的人家,迎親的路程就越是艱難。
顧正陽總算找到一個好機會,他已經想好了,在大哥的隊伍去迎親的時候,就是他們兩兄弟再次見麵的時候!
為了這次見麵,顧正陽做足了準備,不但臨時把在洛陽城結交的幾個朋友叫過來幫忙,還特意準備了一首喻意頗深的詩文,由於兩兄弟在梁朝特殊的身份,他當然不可能當麵質問顧正武,所以這首詩,便成了他出給顧正武的問題。
左等右等,九月初十終於來到,一大清早,整個洛陽城就陷入了一片歡騰的氛圍之中,老百姓家家張燈結彩,仿佛過年似的,一家人笑臉盈盈的聚在一起,走上街頭,等著看駙馬爺的迎親隊伍從大街上走過。
從卯時起,顧正武就開始了忙碌,根據皇家的禮儀,他必須一大早就去往永延殿,向北梁皇太後行禮,然後再轉往甘泉殿,向梁衍帝行禮,接下來還要去到朱鳥殿,向聚集在這裏的皇後和太妃們行禮,拜見完宮中所有的長輩之後,才能由乾清門離開皇宮,換上新郎裝束,經過東門回到內城,然後再轉向公主府,迎娶沁陽公主。
這一套流程下來,沒有兩三個時辰是辦不完的,等到顧正武被人攙扶上高頭大馬,自東門外沿著長街穿門而入時,他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即便兩邊街上如潮的人流衝著迎親隊伍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他依然感到渾身乏力,懶洋洋的提不起勁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