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襄踏入軒轅閣時,院中銀杏扇葉已滿滿地落了一地,它們個個翹著傲嬌的葉柄,黃澄澄地似像世人昭示著主人的與眾不同。子陌從小就不讓下人清掃殘葉,這種規矩就在軒轅閣延續了下來。深冬裏這種最耀眼的顏色子襄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此次卻刺痛了子襄的眼。風中偶爾也會有葉子飄然零落,子襄抓住一片,狠狠地握緊在了手中。他隻低徊了片刻,就朝正室走去。
掀開門簾,子陌和阡兒正坐在矮幾上侍弄籠中的鴿子。矮幾雖長,但平時也隻供一人端坐其下弄墨。如今子陌於幾上坐於阡兒身側,顯得是那麼的擁擠促狹。阡兒抬手之間那衣袖上柔柔的貂絨就劃著了子陌的手背。
“案幾如此讓你倆這般坐下,來日如何在上持筆弄文?”子襄極力掩飾著自己心底的醋意。
他負手立於當地,麵若冰霜。阡兒款款地站了起來,她瞥了一眼依舊自顧低頭喂食的子陌,又看了一眼子襄。她的眼神惴惴裏透著股說不出的柔美,若小鹿般逃避著獵人的灼灼目光,子襄禁不住咧嘴笑了起來。阡兒見他忽而嚴厲,忽而溫婉,怪怪的,簡直不可理喻。
“子襄師兄,等我喂完最後一口。不過總之這個案幾我自用就是。”子陌笑道。
子陌的頑劣子襄一向知曉,況子襄本也就是玩笑話,他搖了搖頭隻低聲對阡兒道:“前幾日我才聽聞你把那些個火盆又還到了恩澤堂,為何?南宮府實不缺這些個。”
“原先的就盡夠用了,如今易雲又跟我住在裏間,火盆太多了也礙腳不是?阡兒在此謝過子襄少爺。”阡兒說完就是一個淺淺的萬福。
子襄黯然點了點頭就踱到了鴿籠前。那隻鴿子剛於子陌的手中吃了幾口,飽滿的額頭已能略微抬動。子陌這會子正掬了點水湊到它的嘴前攛掇著它喝水。
“阡兒,葉子已經喝了一口了。”
子陌喜歡這個名字,阡兒也就和穀雨這麼地隨著子陌叫著。想著葉子如果能盡快好起來,春天到了,它在葉蓁苑和軒轅閣疊翠碧葉間穿行,自己口中呼著“葉子,葉子”,那又該是一番怎樣的美景!
“葉子兩天未進食,還是少喂些的好,子陌哥哥。”阡兒背手在子陌的身後晃著。
一抹蘇合香從阡兒的身上傳來,子襄聞得甚是熟悉,可又一時尋不到熟悉的根源,猛然想起那日在雪中攬住阡兒的那一刻卻也是這種淡淡的苦甜香味,子襄不禁偷偷深吸一口,深情地注目著阡兒的一舉一動。
如若她扯住了自己的衣袖,他會擁她入懷,親吻她那凝脂般的額頭。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站在她的身側就仿佛擁有了整個天下,不再有任何所求所望。
但他能常伴她的身側麼?
子陌終於伸著腰,站了起來。他深深地向子襄一躬,道:“不知道師兄來此有何貴幹?”
“你以為隻有你才惦著這隻叫葉子的鴿子麼?”子襄雙目含笑,隻看向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