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牆裏牆外(1 / 2)

久違的琴聲今夜又至。

阡兒聽得真切,彈琴之人似就在葉蓁苑東牆之外。那裏地勢高平,樹木疏朗。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其他,石砌的苑牆走到此處卻也降下了高冷的姿態,一路屈膝弓腰,隻等著苑內之人寂寞無聊時朝外舒眉觀看。

今日之琴同往日之琴皆乃一人所彈。它略有遲疑,若少女的相思般羞於開口。可積攢的情愫在片刻後就堅定了起來,夜色氤氳,風影在林間穿過,撫琴之人似已再無顧忌,他今夜無眠,他要借這清冷的月光告訴牆內之人——他今夜無眠。

阡兒知道這次的琴聲無疑是為自己而來。

“阡兒妹妹,我想這麼叫你。還有你能不能叫我子襄哥哥?”阡兒的耳邊驟然響起子襄少爺的“不請之請”,這句話子襄少爺說起來是那麼的艱澀,正若今夜初始的琴聲,回環往複,欲言又止。

子襄少爺?果真是他!

“子襄哥哥,你昨日彈奏的瀟瀟牆外與往日不同呢!”這是中曼許久前的話,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可她的子襄哥哥此時卻在葉蓁苑的牆外,她有口豈不又是一個說不清楚?自己到底該如何是好?

正苦惱間,隻聽那彈琴之人情緩時單抹細挑,思切處三弦拂撥。手心弦三者愈發融而為一,為己彈?為人彈?為情而彈?抑或為天地彈?直聽得阡兒輾轉反側,柔腸寸斷。

她本不該如此動情。

一曲已畢,依舊有嗚咽之聲從那廂傳來,又似風鼓擊著密林,時斷時續,不絕於耳。冬枝冷落三春在,繁花香隱未必同。她不同於中曼姐姐。曲聲再好,也不該獨享自己,更不應在這深夜徘徊在葉蓁苑的牆外,阡兒從心底漾起一股深深的無法言語的愧疚。

她披上大氅,不顧易雲的阻攔,就斜穿院落,她要親口告之牆外之人,她葉蓁苑喜歡清淨,不喜喧嘩。牆下正好有一青石,阡兒忐忑地立於其上,抬起下頜朝外觀望。隻見牆外坡地上一人端坐於琴前,素衣朗目,他已然望見了自己,正歡喜地一躍而起,向自己走來。

他不是子襄少爺,竟是子陌哥哥。

“是你?”

“不是我?還會是誰?”

“我以為是——”阡兒羞愧地低下了頭。

“子襄師兄麼?”子陌握緊的拳頭一掌打向牆壁,一臉的嫉妒和酸辛。

阡兒默然。中曼明明說“瀟瀟牆外”是子襄少爺於那夜彈奏,可如今在眼前的卻是子陌哥哥。

“此曲子陌哥哥也會彈麼?”

“我一武夫怎配彈琴?還是你的子襄哥哥精於此道。”

阡兒自幼練琴,今日之曲跟往日明明是一人所奏,可見子陌哥哥是真的生氣了,又故意用這反話來氣自己。

“子陌哥哥的琴藝精湛,阡兒自愧不如。”想到令自己神怡的琴聲竟出自子陌哥哥之手,阡兒也是驚喜萬分。世間知音難尋,他卻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