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沐雅來了。
侯氏一族本是西涼蠻族,族姓木巴,隻因木巴族早年歸順鮮卑拓跋,戰功赫赫,故而到了侯府大人這一代得皇恩浩蕩,賜予侯爵,賞賜下陽一郡,於苑川城西辟府建衙。那侯府大人本就是個粗人,見朝廷加官進爵,索性把胡蠻姓氏一並抹去,應著爵名改姓候,府邸也著人做了黑漆匾牌,上書熔金兩字“侯府”。現今魏王拓跋燾又極盡推崇漢家文化,那候府也想錦上添花,於是一應兒女家仆並著漢衣,亦按漢人習俗卜卦起名。
沐雅躲藏於母親身後,略卷的黃發總在頭頂綰起一不起眼的小髻,垂髫處的幾縷又用各色彩線攀繞,衣裙一律都是當春新鮮的花紋樣式。如此年華之女子,稍作打扮就出挑得可愛動人,更不用說她那蠻夷深邃幽藍的雙眸常於淺笑中閃爍,令人更是如沐春光。
一個冬季的蟄伏總會體乏骨酥,慵懶異常。要不是子襄少爺斷了去侯府的差事,她才不願跟隨母親來南宮府邸,隻那中曼小姐挑剔苛責的目光她就難以忍受。那子襄少爺又未跟她南宮中曼過了名帖,妒心也忒重了些。即使自己隻有三分的愛慕,在她麵前也要撐出七分來。木巴族人豈有低於人下者?非得看她如何置氣才好!
昨個就知侯府要來人,一早中曼,子襄,子陌就到了恩澤堂,如玉臥病在床懶得出來,如笛隻好勉為其難地挺著個肚子來前廳應酬寒暄。幾盞茶後一眾人等又徐徐來到翠熙堂。
翠熙堂一改往日的繁華景象,冷清得讓侯府母女恍若進錯了院落。往年此時翠熙堂正是各色花卉爭妍鬥豔的時節,嬤嬤們於院中穿梭,丫頭們嬉笑連連,如玉也會殷勤地於其間行主母之責,訓斥女婢,陪笑待客。可如今行來,偌大個院子竟空無一人,轉到如玉所居堂屋這才晃見寄春寄秋立於門外兩旁,麵色晦暗,也無了往日的喜樂。
進得屋內,如玉見如笛已然顯懷,保養得白胖嫵媚,更是懶得睜開雙眼。侯府夫人見此光景,也隻唏噓地問候了一番就同如笛去了紫蘇苑自在說話。那沐雅此時方始放開,拉著中曼等人直接去了後花園玩耍。
想來這苑川城地廣人稀,南宮筠性子又疏朗不羈,故而這南宮府後花園也是著實開闊。它在前府的偏東側,隻一石砌木簷的小門相通。淩雲別香兩閣前略顯局促的小橋流水到了此處竟彙聚成了方圓幾裏的釅釅湖泊。湖泊四周山勢緩急有致,山中叢林新綠層疊,偶見一二紅頂亭台若飛雁閑落。
她知中曼對自己淡淡的,也懶得在她跟前附會,又於子陌生疏,隻小燕飛般纏著子襄敘話。
“子襄哥哥,你的傷臂可見大好了?”
“此事也傳到侯府了麼?”子襄哂笑。
“何止侯府,整個苑川下陽,乃至西涼都傳遍了呢!”沐雅斜睨了中曼一眼,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
“子襄師兄乃閨閣利劍,如若別的流言倒也罷了,隻這有關閨閣中的傳言卻是極其快的。”子陌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