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為何?嫌朕年老麼?”
拓跋燾清咳幾聲,他膚若核桃,頭比鷹隼,滿臉絡腮髭須。他把手伸到了阡兒的胸口,重又替她扣好適才情急之下扯開的盤扣,他的手粗壯笨拙,禦女服盤扣又極其繁瑣,他直磨叨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將就扣好了一粒。身為帝王,第一次服侍心愛之人,他心亂如麻,阡兒第一次被眼前這陌生男子服侍亦羞赧難當。她見魏王丟了手,慌忙從龍床上下來,轉身就把餘下之扣盡皆扣好。
阡兒水芙紗帶曼佻腰際,人已嫋嫋下來,可那玉煙蘿宮紗百曳裙裙擺還淺淺地搭在龍床之上。裙下連珠小團花錦褲卻是阡兒平常舊衣,那珠子小而溫潤,成珍貝狀直綴在阡兒纖細褲腳周遭。拓跋燾拽住了她的裙尾,凝視著阡兒的婀娜仙姿。禦女苑八十一禦女皆穿此禦女宮服,可唯獨阡兒超凡脫俗,飄若世外之仙。拓跋燾意欲再度拉她入懷,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他閱女無數,若在二十年前,他又怎會輕易地讓她從自己懷中逃脫?可如今麵對心愛之女子,他想要的遠遠不止於她的身體,他要的還有佳人之心。
他可以等,一年,兩年,三年——,還會更久麼?他不得而知。若能在這永安殿中日日夜夜這般看著她,為她更衣梳妝,他亦歡喜。拓跋燾伸出手,愛撫地撫著阡兒五瓣合心桃花發髻,發髻之上白玉發簪斜插高挑,若將開未開的梔子花瓣。
“宛若梔子花開。”他怔怔地看著她,毫不嫌棄避諱,即使阡兒兩腮暗沉斑斑。他心下一蕩,若無此痕阡兒又該是如何的舉世無雙!拓跋燾恨恨不已,他不信阡兒口中所言什麼誤食其毒,宮中嫉妒傾軋之事頻仍,他必定查出這幕後下毒之人。
“阡兒豈敢,阡兒——辛者庫一醜婢,恐汙了皇上一世英名。”阡兒站於地下,低眉垂手。
“此話不真。你當朕是那昏庸無道之君麼?連這話中之話亦聽不出來?”
“阡兒並未受封,與禮不合。”
“那明日正式受封如何?朕封你為世婦可好?”
“小女隻願在這辛者庫為奴為婢,醜婦登不得大雅之堂。”
“是麼?並為受封,為奴為婢,卻穿著這禦女宮服立於太華殿前朗朗乾坤之下。朕不願於眾人麵前說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這當作了要挾朕的籍口。”
拓跋燾撫髭暗笑,普天之下能挾裹住一國之君者也隻有眼前此掖州無鹽醜女了。
“阡兒不敢,此宮服阡兒隨後脫下便是!”
“朕心愛於你,並不想用強,朕必定治好你臉上之毒,等著你回心轉意,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臉上之毒?阡兒莞爾一笑,她吞食了一手心的曼陀羅,怕今生今世也解不了此毒。紅木雕花窗外日光西斜,這宮中的日光與別處甚是不同,它頹廢慵懶地直撒到阡兒的身前,裏頭還夾雜著絲絲沉香的苦味。阡兒從寬大的宮服中癡癡地伸出柔荑小手,那曼陀羅也是這般帶著苦苦的味道,她掬起一縷陽光,捧到鼻尖上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