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赫連皇後(1 / 2)

一太監此刻正喜滋滋地舀著荷花池中水朝時涯模糊的血肉潑去。他們這些個閹人見同類受辱受苦,不僅不心生憐憫,反而唯恐用刑不重,莫不百般淩虐,極盡羞辱之能事。身體殘缺得久了,心亦殘缺起來。他們早先進宮所受的種種必得有人再為受之,方能心底平複。旁側的另幾個太監更是持杖奸笑著,他們的棍棒之上都沾滿了時涯的血。

人已暈厥,再潑上這不淨之水,再打上數板,哪裏還有命來?阡兒撲到時涯身上,切齒道:

“還有多少板子,朝我身上打就是。”

池種蓮花,旁栽菩提,殿內設龕,爐上香燭,真真的好一派慈悲天地。阡兒趴在這片天地之中,對著永安辛者庫之門陣陣冷笑。怎麼看它都長著獠牙青麵,散發著瘴氣氤氳。怎麼看它都若皇上那可憐的一時垂愛,於施舍中還不忘張著利齒的口,隨時準備咬向自己。“永安辛者庫”?那亦是皇上閑暇之時的戲耍罷了。阡兒年未及笄,若在掖州正是嬌兒繞膝,田間撲蝶之華。可如今她卻在這血腥殺戮中怠於掙紮,她似已參透了一切。

“打,狠狠地給我打這對奸夫**。”昭儀娘娘前腳剛跨出門檻就厲聲大喝,“奸夫**”說得是那麼的清脆,她隻怕裏頭的拓跋燾聽不到。

那些個太監正技癢間,見昭儀娘娘發令,口中尖叫著號子,雨點般的板子就落將了下來。

“住手!”

一聲斷喝,眾太監都停下了板子,跪地三呼萬歲。

拓跋燾照著昭儀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直打得昭儀口中噴血,雙眼繁星。她雙膝頹然跪地,哪裏還敢言語。

此時阡兒已挨了有十數下,她孱弱的身體怎能經得住這些個惡奴的暴打,她麵無血色,汗浸鬢發,血染羅裙。拓跋燾幾步就邁過去,他不顧九五至尊,抱起阡兒,口中直喚太醫。

“皇上,就讓他們打死阡兒吧,阡兒對不住時涯,求皇上饒時涯一命。”

“你都這樣了,還為他求情?若說你與他沒有私情,誰人會信?”拓跋燾的聲音小得也許隻有他懷中的阡兒聽得見。

“皇上,無人來護阡兒,時涯才受了宮刑。都說深宮險惡,皇上不問青紅皂白就責罰於他,阡兒——不服。”阡兒說完就暈死在拓跋燾的懷中。

“太醫呢,太醫院的太醫全都召到永安殿來!”

拓跋燾從未如此心急火燎過,他抱著阡兒直奔入正殿龍榻,一時永安殿亂成了一鍋粥。

恍惚中阡兒聽見一溫柔婦人的聲音:

“此孩子竟跟晃兒膝下的瑤章一般大小,生得圓額俏頜,溫婉可人,也難怪皇上動情於她。”

“皇後此話何意?與瑤章一般年齡,皇後是在怪朕不該把此女收入宮中麼?”

“赫連哪裏是含沙射影之人,隻是有什麼說什麼,皇上多心了。”

能如此說皇上之人,這後宮之中除了赫連皇後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她白發已生,此次麵聖也隻在鬢角之上插一朵赭紅絹花廖做遮掩。年輕時就不是個美人,現下更知年老色衰,她又怎會去跟這些個剛入宮的小丫頭爭風吃醋?原也就於這風月不相幹,到老了更是不願卷入這宮闈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