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九鼎在皇後冊封大典前一日未時入了魏宮儀門。
禮部,欽天監,內司各臣工亦皆早早地候在儀門兩側,各色賀旗遍布,上畫九足之玄鳥,迎風間甚顯皇家威武。史官拿著春秋之筆洋洋疾書,九鼎尊貴之狀,普天同慶之禮,無一不如實記錄;內宮的騷動更是不亞於去歲阡兒始入儀門之時。
九鼎轆轆而停,“得九鼎者得天下!”群臣無不俯首三呼萬歲。
這九鼎一鼎一車,高丈餘,全用明黃緞布裹了個嚴嚴實實。緞布之上繡一仰喙啄食之九足玄鳥,玄鳥外有一絳紫光環,不知又是欽天監測了何方之吉意,迎候重器典儀之上全是這晦澀圖騰。
禮部鑾儀衛每聲禮炮將歇就掀開一鼎之蓋布,九聲之後眾人才恍然感歎——原這九鼎果然若傳聞般個個不同,方圓渾然,胖瘦皆威。
“上古傳言東方統攝一方之神鳥有九足,後感人間亂世紛擾,遂化足為鼎,離世飛升而去。如今足歸我大魏,實乃天意,神鳥焉有不庇佑我大魏乎!”
立於九鼎之側的司徒大人南宮筠燃香焚告,眾人稱善,隻待皇上旨意下來,就奉了九鼎由儀門正道入太極殿,著欽天監測了方位後再行安置。
拓跋浚仿若並不以此煌煌重器為意,他躲在偌大的太極殿,殿門緊閉,一旨亦無。
想必是龍椅做得不甚愜意,他正斜靠在盤龍扶手之上,手持軒轅雌雄二劍,上上下下欲自比出個雌雄長短來。那些個魚嘴帶著銳利的尖芒,血淋淋地張著口子,大有氣吞山河,不屑一顧之勢。拓跋浚仿若在燭光水紋一樣的浩淼中窺見了鮮卑族的先祖,他們手拿軒轅,二劍合一,殺入異族重圍,一飛衝天,終贏得了四海而歸。
“有這軒轅二劍即可一鎮妖魔,又弄出什麼九鼎來?”拓跋浚道。
“皇上,明日就是冊封大典,這是適才閭太後親在門外交於小昭的。”小昭歎了口氣,他如今已是拓跋浚跟前的貼身帶刀侍衛,位及三品。他不敢若往日那般搭腔,隻恭敬地端上來一紫檀托盤,上覆太後雙鳳吉祥煙紫宮帕。
拓跋浚看亦不看一眼,宮中但凡所呈之物皆蓋著一塊不大不小之布,這一路托著,各宮門前進奉上來,外人無從知曉所為何物,價值幾何!他若不下旨,一眾宮人絕不敢偷看揣測。半個時辰之後自會有那小太監從龍幾之上照例端了出去,原物退還進奉之人,即使太後所呈之物亦是如此。隻不過礙於太後的臉麵,小昭慣常囑咐小太監需婉言相拒,言:“皇上盡有了,太後享用就是”。
宮中規矩大,小昭亦是無法。這會子見皇上不理不睬,遂盯著那些個新燃的燭火,心下尋思著等燭火再燃了寸餘就親赴月室宮還了太後的禮去。
臣工們退朝後,太極殿更覺清冷,燃起數十條燭火倒也熱絡了些。拓跋浚每日隻在太極殿暖閣中就寢,曆朝皇上所居之永安殿著實就荒廢了去。
“滅掉所有燭火!隻餘一盞。”拓跋浚的冷語刺破了殿內就快凍結了的淒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