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身為當朝一品,張溫這一跪他受得起。再者張溫以下犯上軟禁大奎,按律自當嚴辦。但大奎念及張溫與自己是同鄉,故此準備稍發脾氣就此作罷。
張溫站起身,也不拂去膝上雪漬,疾步走進亭中道:“蘭州兵馬已不足抵禦元軍,須得速速派人出城,並八百裏加急向應天搬救兵。”
大奎聞言點點頭道:“恩,此言不差。想張溫將軍是蘭州主將又武藝高強,這出城求援的事情豈在話下?”
‘啊 ?’張溫嘴張大的能塞進一個饅頭,半晌才回過神來。“張大人說笑了。”張溫苦笑著站在那裏雙手互搓著。
大奎伸手做請道:“將軍請坐。”
張溫按著大奎的話坐了下來,這才道:“城外二十萬元軍虎視蘭州,有多是騎兵快馬。若是城內貿然有人出城,怕跑不遠便會被發覺。故此出城之人當是武藝高強機敏過人的,末將有守城重責,萬萬不敢擅離。”
大奎不由輕聲笑問:“由此張將軍便想到了本官?”喝了口茶,大奎續道:“想關就關,想用就用?”
張溫忙道:“不敢不敢,末將隻是怕張大人意氣用事,這才行此下策。望張大人恕罪。”說著再次向大奎抱拳施禮。
大奎不理會張溫的動作,卻是問道:“在張將軍眼中,究竟是城市重要,還是蘭州百姓重要?”大奎問的這句話很刁鑽,為的就是難為一下張溫。
不想張溫竟是眉頭也不皺一下:“城池重要!因為我乃是蘭州守將,我的職責是守城抗敵。張大人是文官,故此在大人眼中百姓重要。若再叫末將選一次,末將依然會如此作為。”
大奎沉默良久,這才道:“你我皆是湯大哥的熟識,當年本官年未弱冠與湯大哥及眾位英雄偶遇濟州城外的破廟。當時我曾問過湯大哥,他說不將韃虜趕出中原誓不罷兵。又曾說:為百姓民生千刀萬刃又何妨?”
望著張溫,大奎一字一句的問道:“我們帶兵打仗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嗎?”
張溫微微一愣,不禁笑道:“你我皆為大明臣子,自當忠君盡責。至於為什麼打仗,卻不是我張溫該想的。”
大奎看著張溫,心知人各有誌。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奎沒有再和張溫說什麼,起身道:“出城求援的事我會親自去,張將軍請回吧。”
張溫見大奎答應了下來,這才起身告辭。等到張溫出了園子,孟歌才道:“張大人何必如此,須知言多必失。這話要是傳到太祖皇上的耳朵裏,怕是凶多吉少。”
大奎苦笑道:“此事也沒什麼,若是皇上知道了我說的話,也不見得會怪罪。”
望著滿園冬雪若落花,大奎幽幽歎道:“為了十萬蘭州百姓,我張大奎便走一遭。”
孟歌接口道:“我與大錘陪大人一同前往。”
大奎輕輕笑道:“前往應天有千裏之遙,我腳程快些。你們各自回去歇著吧,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們要好好協助張將軍把守城池。”
“謹遵大人吩咐。”孟歌與區大錘齊齊拱手領命……。
大奎換了身衣服,準備了一副挑擔,扮作了貨郎的摸樣,當天便從城上由兵士放到了城下。好在沒有元兵經過,大奎挑起擔子向著正南方疾走,片刻間便消失在莽莽雪原之中。
張溫站在城上眼望著大奎遠去,心中卻是帶了幾分歉疚。論官位大奎是堂堂一品,而偏偏這個一品的大員卻要忍受風霜之苦千裏跋涉。不是張溫不想派兵士前往應天,卻實在是因為這千裏路險惡非常,怕是不等走出蘭州地界就會被元兵截獲。
目送大奎遠去,張溫這才要轉身下城。身邊兵士卻是一聲驚呼:“張將軍快看。”
張溫聞言連忙轉身,順著兵士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隊元兵足有百人,個個精騎快馬裝備精良向著大奎遠去的方向追了過去。起先張溫沒有察覺是因為這些元兵的身上皆披著一塊白布鬥篷。茫茫雪原中元兵刻意隱藏,又穿著與雪同色的鬥篷,離得遠了卻哪裏能發覺的到?
張溫連忙轉頭對身邊兵士道:“速速鳴金,通知張大人有危險。”兵士唱一聲諾,轉身向著城樓處狂奔而去。不多時,蘭州城上響起一片鳴鑼聲。這鑼聲急促刺耳,雖是鵝毛大雪中亦能傳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