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走後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我也知道我或許不配再給你幸福，你為我受了那麼多苦，顏兒，我隻是在等你想給我說清的時候。”毛魏的眼角始終低垂著，像是在對著綠綺說話。
她的眼角也沒有抬起，她或許該說話的，但是她怕說了，會給自己和毛魏帶來很多麻煩，她抱起綠綺，慌忙離開……
她想平靜、平凡，至少，現在想這樣。
她的熱枕，早已被現實的太多東西磨光了，她的熱心，無數次被人利用，以至於她的遍體鱗傷。淡漠，曾經是為了保護自己，自己一個人，現在，卻是為了擁有一段平靜。
打開房門，將綠綺擱置在臨近窗戶的桌子上，打開窗，任由窗外的一切飄向綠綺，似是一個遙遠的夢，斑斕，被心的溫熱所應縈繞。
水殘顏的手放在綠綺上，又放下，像是孩子找到了罕見的糖果，那個糖果卻是偷來的，不知該吃還是不該吃還是藏著，綠綺的右側方，是一個字：顏。是毛顏兒的‘顏’，也是水殘顏的‘顏’。
水殘顏撫在那個字上，古琴的氣質，還有它所具有的在曆史的時光中不斷繼續的靈氣，像是一種源泉，讓人忘憂，又憶憂。
坐在綠綺邊，手指觸在綠綺上，望著窗外澄澈的藍天，腦海空白，發起了呆……
人這一輩子，悠閑的什麼也不用想的日子不多，有的人一輩子也沒有一天這樣的日子，所以，在可以悠閑的時候，她什麼都不願意去想，隻想發呆，有人說發呆是浪費時間，可她就當它是一種消遣，人在累過後，發發呆，也是一種最舒適的休息方式，生活的累與悠閑，本來是相對存在的。
桌上的三盞燈亮了一夜，將整個屋子照得異常光亮，天破曉了水殘顏也沒有覺察，打了個瞌睡，合住詩集，將它又放在枕邊，剛準備睡去，五兒在外麵喊道：“小姐，醒了嗎？”
水殘顏走下床，打開門，才發現，天早已經亮透了。
水殘顏洗了把臉，這才向五兒吩咐道：“現在天亮了，也安靜多了，你下去睡會吧！看你累的。”
五兒點點頭，低頭走了出去。
水殘顏掩了門，躺在床上，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水殘顏伸伸懶腰，手再次觸到了那本書上，拿起，走下床，打開窗戶，將書放在綠綺旁。
她像是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在用綠綺彈奏，一個人在聽，他背對著她，不說話，也不轉身，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在聽，聽她彈曲，安靜地去聽……
水殘顏打開了房門，俯視下去，樓下已經熱鬧起來了，畢竟是臨近晚上了，隻是五樓的設計讓她聽不到樓下的熱鬧，她把綠綺抱起來，放在門外，欄杆很寬，恰好可以托住綠綺。
她像是還在那個夢裏，夢境很美，與現實相比。所以一個美夢可以在我們心底縈繞好久好久，她閉上眼睛，感受指尖在綠綺上的觸動，每一次，都像是有種神奇的因子在血液裏融彙。
她覺得，這裏，就是在這裏，不遠處，有一個人，在聽她的曲，他聽得懂她的曲、她的夢……
“小顏。”藍碎塵的聲音打破了綠綺賦予的夢境，也似乎是打破了水殘顏的夢境。
手指停了下來，眼睛緩緩睜開，水殘顏轉過頭，是一臉驚奇和微笑地藍碎塵，“小顏的古琴彈得越發動聽了。”
水殘顏的眼角垂著，目光凝固在綠綺凝固的旋律上。
“四哥要見你！”
睫毛在一瞬間迅速撲閃了一下，水殘顏的目光掃向了屋裏，那本詩集還在桌子上，風吹起了它的一角。
“他聽了你的曲子。”
“哪？”
“前麵。”藍碎塵的笑容有些牽強，像是對於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奪走，他還必須去祝福一般。
他保護不了她，她也排斥著他的保護，他卻希望她可以幸福、一直幸福下去……就像，當初一般……
水殘顏抱起綠綺，像是抱著一個久違的夢，愛新覺羅胤禛，這個名字，曾經承接了她幾年的夢啊……
幔帳隔著她與四阿哥的距離，她將綠綺放下，手放在了那裏，猶豫許久，卻不知能彈什麼曲子。
“《鳳求凰》，可會彈？”聲音有些冰冷，像是來自夢裏。
她搖搖頭，《鳳求凰》是司馬相如彈給卓文君的曲子，用的那把古琴，正是綠綺！而司馬相如，最終負了卓文君。她不想彈奏這個曲子，至少，現在，不想彈奏給任何人聽。
她的手落在了綠綺上，像是在某個延續千年的夢裏，她在彈琴，一個人站在那裏，背對著她，垂手而立，她知道他在聽，聽她的曲，她的夢，她的心……
幔帳被掀開，青石色藤紋長衫絲毫遮掩不住的冰冷氣色……
她的眼眸觸到了一雙深沉的眸子……隻是，這雙眸子裏，沒有太多冰涼。
那雙眸子的色彩卻在觸及她的目光時有了溫暖：“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