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醉時不知身何處(1 / 1)

身下是柔軟的被褥,手指觸到被麵上的刺繡,針腳細密,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繡的,他還記得這花紋是一對豔紅的牡丹,和他以前用的折扇上的花紋很像。

哦,他的折扇早就丟了,好像是被聖炎教追殺的時候沉了船,掉在了水裏,扇麵都碎了,隻是可惜了扇骨裏藏著的毒針。

長這麼大,雲逍沒從來沒有過自己的兵器,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逮到什麼用什麼,折扇算是他用得最久的兵刃了吧,到最後還是壞了。

為什麼扇子丟了?

蕭客行正想給雲逍掖好被子,卻冷不防地被這個醉鬼揪住了領子。

“你賠我扇子!”

語氣委屈,卻無理取鬧得像個孩子,桃花眼蒙上了一層水霧,喝醉了的某人,鍥而不舍地搖著蕭客行,開始蠻不講理

“把醒酒茶喝了。”

“要不是被你牽連我的船能著火麼?”雲逍的聲音帶著鼻音,似乎根本沒聽清蕭客行剛才說了什麼“著火了,船沉了,無端也不見了,扇子也丟了……”

身子一歪,連著蕭客行的醒酒茶都碰灑了,雲逍就像個蠻不講理的小孩一樣,紅著眼睛瞪著蕭客行:

“你賠我!”

“……”

除了歡愛時,神智不清地叫過他的名字以外,整整三個月,雲逍幾乎沒有和蕭客行講過一句話,把他當空氣,好像眼中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兒似的。

如今,喝醉了,一開口便是胡言亂語,前言不搭後語,像個被欺負了的孩子。

“好,我賠。”

雲逍小的時候肯定是個滿肚子壞水的熊孩子,典型的得理不饒人,醉個酒也是個不省事的。

“你怎麼賠?”

蕭客行溫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角,耐心哄道:“把我賠給你好不好。”

“我才不要!”雲逍嫌棄地往後退了退,臉皺了起來,然後忽然似想起什麼了一般,神秘兮兮地,湊到了蕭客行耳邊,雖然聲音還帶著醉意,卻讓蕭客行入墜冰窖。

“我呀,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那個披著人皮的偽君子。”雲逍摸了摸下巴,眯眼偷笑。

“當初被種了滿身的蠱蟲,關在地窖裏感受自己的血肉被蟲子一點點的吃掉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就特別想弄死那個讓我這麼痛苦的老頭兒。”

“後來阿哲告訴我,如果我特別想弄死一個人,那邊是恨,然後,我就明白了,原來恨是這個意思啊。”

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兒,雲逍唇邊的笑意一分也沒有消,窩在蕭客行的懷裏,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滿意地歎了口氣。

“你現在想讓那個偽君子死麼?”

聽了蕭客行的話,雲逍也沒有回答,抓住蕭客行的手,喃喃道

“我恨他,恨不得把讓蠱蟲把他生生噬成個空殼,恨不得毀了整個聽風樓!我失去的,被毀掉的,收到的侮辱!我要十倍的還給他!”

“——我要他生不如死!”

歇斯底裏的咆哮,蕭客行沉默地望著雲逍泛紅的眼睛,麵上沒有表情,擁住雲逍低低地歎息。

“都這樣了,你還能逃得掉麼,阿逍。”

他知道雲逍恨他,可是這條命,他是不能交出去的,沒了命,還怎麼鎖住他?

懷裏的人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他這句喃喃自語的話,水霧迷蒙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連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彎出個狡黠的弧度。

“你說我要是死了——”後半句還沒有出口,嘴便被堵住,唇上一疼,血的味道彌漫開來。

“你幹嗎咬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雲逍瞪圓了眼睛,下巴被狠狠地捏住,撐在他身上的男人,沉默地望著他,聲音低沉,語氣認真

“以後不許說這種話。”

雲逍歪了歪頭,好像是沒聽明白,又好像是明白了什麼,然後抬起頭,也狠狠地在蕭客行的唇上咬了一口。

心中一悸,蕭客行愕然,卻見雲逍醉意朦朧地往被窩裏縮,嘴裏還含含糊糊地叨念

“我咬回來了,這筆賬就這麼算了,但扇子……你可別忘了賠我啊。”

說罷,聲音變漸漸低了下去。

這家夥……

床上,雲逍安然進入了夢鄉,蕭客行靜靜地注視著他安穩的睡顏,俯下身去,吻了吻那還沾著血的唇瓣。

“別想逃,這輩子,你都別想。”

睡夢中的人隻是皺了皺眉,然後哼唧了一生,翻過身去又睡了。

宮中還有事要處理,蕭客行不能在這裏滯留太久,交代了手下一些事情後,悄然離去。

隻是他沒有看到,本睡得天昏地暗的雲逍,卻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睜開了眼睛,眸子清亮明澈,哪裏有一點醉意?

手指輕輕撫摸著被麵上繡的牡丹,雲逍垂眸,嗬,想鎖他一輩子?外麵傳來一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想,恐怕這一夜之後,他和蕭客行便是終生無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