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至深冬,年前接了兩趟不大重的鏢,分別交給了江涵雁與江涵初了,倒是江涵影,因為二月初六就要成親了,一直在家中準備婚事。江涵飛依舊四處閑逛,安心當他的敗家子。
這天已是正月初六了,江涵影一整天沒見江涵飛,派人去了他常去的賭坊茶館遍尋不著,還當他是去尋了大哥,便來了江涵秋的院子找他。
大雪已下了一天一夜,今早天終於放晴了,小院中積滿了雪,足有四指深,像是給小院鋪上了一條潔白的毯子,雪麵極平整,連一個腳印都沒有。朝陽初升,放射出柔柔的光芒,照著這平整的雪毯,也照著屋子前的一棵梅樹。
梅樹上結滿了紅紅的花苞,隻是大多給白雪覆蓋住了,也不知開了沒有。
廊簷下,白衣青年坐在一張鋪著羊毛毯子的椅子上,癡癡地望著那一樹紅梅。從他那個角度看去,正能看到白雪下露出的點點花苞。
青年長得很是英俊,兩道濃濃的劍眉斜飛入鬢,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懸膽鼻下,兩片略薄的唇微微抿著,襯著一身白衣,更顯得瀟灑猶如臨風玉樹,看來似乎有些出離凡塵的飄渺之感,臉上帶著平靜的笑,目中卻顯出一片痛苦之色,在一片超然於十丈軟紅之外的謫仙氣質中多了幾分令人心碎的憂鬱。
許久許久,屋裏出來一個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小姑娘,柔柔說道:“大少,天冷,回屋吧。”
青年沉默不語,半晌,輕聲說道:“劍眉,去將我的琴拿來。”
“大少,回房彈吧,廊下風緊,小心身子。”劍眉的確長著兩道濃濃的劍眉,此刻這兩道劍眉微微皺了起來,這幾年大少越來越沉默了,不但搬出了”五少園”,還總是一個人愣愣地出神,癡癡地望著院子裏那棵梅樹,一坐就是一整天,就連平素最疼愛的五少來了他也沒心思與之笑鬧了。
“去吧,不妨事。”白衣人淡漠的語聲如同他身上那一襲白衣一般清冷。
劍眉撇撇嘴,眼中浮現出深深的擔憂,終是柔順地轉身進屋捧出那架焦尾古琴。
柔和的琴聲流散開來,在小院中飄飄蕩蕩,琴聲清冷,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頹然之意,似又隱含著無限鬱結苦悶,讓人忍不住傷感起來。劍眉眼中擔憂之色更濃,六年了,自從六年前莫名其妙雙膝以下沒了知覺,雙腿就此廢了,素來沉穩的大少便日漸消沉起來。
今日已是正月初六,剛剛過完新年,再有一個月,家中就要發生一件大事了。一件大喜事。
江二少與舒家姑娘的婚禮定在了二月初六。這本該在三年前就舉行的婚禮,因著祖父離世而被推遲了三年。
該高興的,江涵秋苦笑,二弟已二十六歲,早該完婚了。再說二弟英挺俊朗,舒家姑娘溫柔美麗,二人實在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隻是心中卻是抑製不住的苦澀……
江涵秋低聲道:“劍眉,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劍眉擔憂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原本英俊、而今憔悴,原本灑脫、而今消沉、原本明朗、而今憂鬱的青年,這本是江家最有希望最有靈氣的年輕人,卻因為雙腿殘廢而滄桑頹然。劍眉一雙圓圓的眼睛中擔憂之色像是要溢出來一般,終於垂首退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