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芳心亂如麻(1 / 1)

車輪摩擦地麵發出的吱呀聲像是一把巨錘,一下一下的錘著江涵飛的心。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都越來越近了!

江涵飛傷勢大好後,厲翩然便帶著她上路了。厲翩然沒說去哪兒,可是她知道一定是去洛陽。她雖然一直臥病在床,沒有人告訴她江湖中發生的事,可是她看得出來,厲翩然的心情很愉快,可是在看到她的時候他的眉頭總是會不自覺蹙起。

江涵飛猜到了江家於賭約一事必然處處受挫,如此他這個二少爺才有閑心在這兒陪她養傷。

四月初厲翩然就帶著她一路向北,四月二十既是賭約結束的日子,也是他老子的五十大壽。

江涵飛心中各種情緒都有,簡直像打翻了五味瓶。江家眾人不知道怎麼樣了,二哥三哥的傷勢可有好轉,伯父與父親還有四哥可還安全,這些都是她急於知道卻又不能打聽的。

兩個多月的朝夕相處,病榻前溫言軟語精心照料,少女的芳心陷入一片迷茫,明知他是自己的大仇人,心中還是抑製不住生出了恍惚之情,江涵飛又急又怕,又羞又惱,整日心事重重,不知該如何麵對厲翩然。

厲翩然見她眉頭深鎖滿懷愁緒,隻當她擔心表哥的傷勢,想安慰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又怕她知道自己就是對付江家的元凶,一時間也是愁悶鬱結。

馬車不緊不慢的往前行。

“邵姑娘,不日便是家父壽辰,可否請姑娘……”厲翩然望著她,隻見她秀眉緊蹙,雙眸含淚,素白的小臉清瘦了許多,暮春的朝陽透過掛起的窗簾照射進來,將她半張臉照成明媚的嫣紅,半張隱在陰影裏的臉上卻是蒼白淒楚,厲翩然心中一動,情不自禁握住她柔軟的小手。

江涵飛身子一震,雙手下意識一縮,厲翩然卻不放開,反而握得緊了三分,眼巴巴的望著她,眼中深深的愛戀不言而喻。江涵初心中一顫,微微咬著下唇想抽回手,那眼神太可怕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溺水一樣,馬上就要淹死在他的溫柔裏。

那溫柔有毒,萬萬不能被他迷惑了!

可是江涵飛抗拒不了,少女的心事本就誰都把握不了,她自己也把握不了。尤其是厲翩然感受到她的遊移不定時,心中一慌將她抱在了懷中,江涵飛就更抗拒不了了。默歎一聲,江涵飛閉上雙眼不再看他,輕輕點了點頭。

見她一派嬌羞柔弱動人,厲翩然一時把持不住,看她眼簾輕顫分外可愛,輕輕在她眼簾上吻了一下,滿足的輕歎一聲,他能感覺到她也愛上他了。

隻是這愛究竟能否修成正果,卻是不得而知了。

“飛舞。”幽幽然一聲輕喚,似歎息一般悵然,厲翩然眼簾微垂,道:“你可怨我?”

江涵飛心中一緊,他要對自己說了嗎?說他就是厲家人,說他的哥哥傷了她最在乎的人,說他家逼得她家幾無立足之地!江涵飛暗暗照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強自壓抑住心中激蕩悲憤,穩住聲調問道:“為何怨你?”

“我……”一陣猶豫,厲翩然終於說道,”沒什麼,別怨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江涵飛聞言大悲,沒有辦法?一句沒有辦法就能將他們一家逼到如此地步!然而她又不敢表現出來,不說厲家剛好與江家有此恩怨,單是那十七年前天機神算鐵口直斷便教她不敢對任何人坦言身份。良久,江涵飛垂下臻首默默無言。

“在想什麼呢?”一片沉寂中,厲翩然終於壓抑不住,深深望著她,一手抬起她低垂的臉,卻見那清秀的臉上已是淚痕滿麵。

厲翩然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這些天她一直愁眉不展時時飲泣,難道她猜到什麼了?想問,卻又不敢揭破,默然片刻,厲翩然伸臂將她攬進懷中,柔聲道:“別哭。”

“我怕,很怕很怕。”江涵飛低喃,怕什麼?怕見到血,怕她最在乎的人有什麼閃失,怕他……怕他與她的家人刀劍相向……

情竇初開的少女愛上自己的仇敵,這本就是一個悲劇,尤其是明知道不可以卻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心,一麵努力掙紮,一麵背負著深深的歉疚,一顆心被來回拉扯撕裂,痛到說不出來。

默然片刻,江涵飛伸手環住厲翩然的身子,將淚痕未幹的臉貼近他溫熱厚實的胸膛,心中萬分悲戚,四月二十,還有七天,七天後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不管怎樣,她都要護住自家人,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江家人去死,一個都不行!

他欺瞞,她也欺瞞,本來就沒有坦誠相待的兩顆心在欺瞞中靠攏,這本來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江涵飛勾唇一笑,滿是淒涼諷刺,他的接近本來就是帶有目的的,而她,為了她的目的也要利用他。

車輪的吱呀聲伴著馬蹄的噠噠聲,落在晨光中,暮春初夏已經微見暑意的天氣裏竟然吹起一陣冷風,江涵飛隻覺得從心底裏涼了開去,漸漸全身都開始發涼,明媚的春光也帶著刻骨的寒意。

抬起頭看著厲翩然,他平淡的臉上現出一種溫和恬靜的笑意,江涵飛覺得眼睛有些發花,不然為何她竟由那平和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