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
賭約之事塵埃落定,江家一眾人等負傷累累,廢的廢殘的殘,自始至終未曾露麵的江五少更是失蹤許久,天曉得他是死是活!
厲家張燈結彩,布置得比娶媳婦還喜慶,地上鋪著紅毯,從大門一直鋪到正廳,院子裏到處掛著大紅燈籠,此刻天色尚早,燈籠雖未點,看來已是滿堂喜氣。偌大的院子裏擺滿宴席,此刻酒菜雖未上,隻從桌椅之多便可想象得到高朋滿座的盛況。
此刻剛剛巳時,已有不少賀客上門,重傷初愈的厲安然站在大門口迎賓,一身暗紅團花錦衣、足踏福雲履的厲振天站在院中接受各方道賀,整個厲家一片歡聲。
怎能不歡聲滿堂?
厲家贏得了天下第一鏢局的名頭,徹底打垮了江家,一統天下鏢局指日可待,而滿堂賀客要麼是與厲家有深厚交情的,要麼是在厲家身上下注的,不論哪一種,他們都有理由高興。
一輛馬車停在厲府大門前,車簾掀起,紫衣人跨出馬車,站在門前的厲安然立馬迎了上去,帶著一臉恭敬的笑意道:“祝世伯早,祝世伯裏邊請!”厲安然恭敬地作揖行禮,當先帶路,引著祝鵬來到大堂前,又垂著手恭恭敬敬退了出來,繼續迎接別的賓客。
“厲兄大喜,兄弟恭祝厲兄福壽雙全,長河鏢局如長河綿延萬裏奔騰不息。”祝鵬雖說是來祝壽,隻是臉色卻不大好,完全沒有賀客應有的一團和氣。
想來也是,人家好不容易挑上的女婿人選好端端遭了血光之災,起因說到底還在於他,他又怎能高興得起來!今日若不是江家眾人都會來此地,祝鵬擔心厲家會下毒手,故而前來助陣,否則是萬萬不會來虛與委蛇的。
“多謝多謝。”厲振天麵上一紅,此事說來也真有些對不住祝鵬,雖說對江家下手是早就計劃好的,隻是厲安然選錯了時候,人家江涵雁前腳剛從擂台上下來,他後腳就過去給人使絆子,的確駁了祝鵬的麵子。
厲振天四下一打量,並未見到青衣紅袖,心中不由得起了不妙之感,忍不住問道:“如何不見二位世侄女?”
“女兒大了,留不住了!”祝鵬頗有些感慨,一聽說江涵雁出了事,兩個丫頭二話不說就直奔嶽陽,將他的嗬斥盡數丟到腦後,他這個當爹的什麼辦法都沒有,隻有幹瞪眼的份。
厲振天心中一凜,如此說來,祝鵬是打定主意站在江家那邊了。多了金穀園這股勢力,那件大事就更加棘手了。厲振天不動聲色道:“世侄女花樣年華,祝兄留了這許多年,倒是祝兄的不是了。”
日影東移,賀客漸漸多了起來,厲振天告了不是,轉向潮水一般的人群,接受各方道賀。一時間,偌大的院子裏盡是”總鏢頭大喜了”“厲大俠恭喜了”“恭喜厲大俠成為鏢局第一人”……等等歡聲笑語。
厲振天滿麵春風,得意之極,忽然想到愛子未歸,不由得皺眉問身邊的弟子道:“可見著翩然了麼?”
“回師父,弟子這幾個月都沒有見過二師兄。”
“奇怪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厲振天蹙眉自語,暗暗道,”總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轉念一想,隨即搖搖頭,他能出什麼事?誰又能使他出得了事?
大約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厲振天心想:這孩子自幼聰明伶俐,辦事老練沉穩,很是分得清輕重,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
雖然大壽之日兒子不出現,加上這麼大的喜事他不能親眼見證,厲振天覺得有些遺憾,然而一想到那件大業,他那一丁點遺憾早就煙消雲散了,滿心是離成功更近一步的喜悅。
門口的厲安然規規矩矩站在那兒迎賓,看著賀客盈門心中也不禁樂開了花。
父親與二弟布局那麼久想要吞並江家,二弟更是自去年便潛入嶽陽接近江家,最終不也什麼進展都沒有嗎?
他這麼一鬧,厲家再無退避拖延餘地,全力一擊之下,勢如破竹節節勝利,先是傷了江涵雁廢了江涵影,又擺平了江家那幾個老家夥,最後幹脆利落的收拾了江涵初,簡直就是賺了個盆滿缽滿,他雖然受了傷,不過是養一陣子的事,隻是沒想到家中那母老虎死了,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收獲。
厲安然想著城外李家佃農那水嫩嬌俏的大閨女,一手摸著下巴上青滲滲的胡茬子笑出了聲,那個母老虎一命嗚呼了,他正好大大方方的納了李家姑娘,還有那千嬌閣的紅英姑娘……厲安然腆著臉笑得一副登徒子相,就差沒留口水了。
進門的賀客無不大聲說著賀詞,道賀過後,三五成群討論著這場賭局能讓自己有多少進賬,好像白花花的銀子已經擺在他們麵前,隻待他們伸出手去便可將銀子裝進自個兒腰包。
這景象實在是歡欣熱鬧,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仿佛要與日爭輝一般。
若說這樣的場麵中有什麼煞風景的話,大概就是一群滿麵悲憤的人了。
可是這群滿麵悲憤的人卻使那邊情緒激昂的人更加歡騰了,因為這群人的到來意味著他們的銀子離腰包更近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