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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際遇常常因為一些微小的東西而改變,這些微小的東西往往就隱藏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從這個道理來看,所有的日用品都是有靈性的,如果一件日用品改變了你的人生,那麼它就不是日用品,而是吉祥物。對於頭大大、人呆呆,怎麼看怎麼像弱智兒童的吳唯賢小朋友來說,他的吉祥物,就是那個髒兮兮的皮球,是他怎麼都覺得不親的所謂父親大人吳大在東市撿回來的。如果不是唯賢那天拍皮球,皮球就不會滾進施驪的房間裏,如果不是他追著皮球也進了房間,他就不會看見桌上的放著的蝙蝠項鏈設計圖。接著,如同瞌睡蟲遇到了心愛的枕頭,天才小設計師也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筆。這支筆雖然是劣質的地攤貨,筆鋒很粗,毛也很硬,但它沾飽了墨汁,渾圓豐潤,引誘他拿起來,在施驪剛畫好不久的設計圖上,劃上鮮嫩多汁的一筆又一筆。
等到施驪從解決了自己的“三急”問題回到房間的時候,設計已經變的麵目全非。施驪拿起那張設計圖一看,頓時臉色沉沉,雙手顫抖。當吳問景被關鍵時刻極有眼色的陳媽緊急拉來的時候,唯賢已經乖乖放好了筆,正低著頭揉著他髒兮兮的小球球,小嘴扁扁的,隨時準備以哭來保護自己。
“怎麼了?沒發生什麼大事嘛。”吳問景開始做淡化事實的努力。“你好好看看!”施驪嘩一下就把圖伸到了吳問景的眼皮子底下,吳問景接過一看,也沉吟不語。隻見紙上縱橫捭闔的聊聊幾筆,把施驪畫的項鏈變成了項圈,整個首飾頓時變得氣韻生動,惹人喜愛。雖然稚嫩,確是不折不扣的大手筆。吳問景也像不認識似地看著唯賢,今世最天才的設計師,在給世人獻上他的處女作之後,終於被世人可怕的眼神嚇得號啕大哭。
天真又不失嫵媚,施驪這樣總結唯賢的風格,其後她自覺放棄了首飾設計,隻大概描繪一些樣子,而把細節設計的任務完全派給了這個免費的童工。還好免費童工很樂意把這項工作當作玩耍,外麵又有吳問景把關運營,養傷歸來的翠兒主抓銷售,施驪充當展示模特,素心齋的生意一時更加蒸蒸日上。
這天施驪和吳問景從遊船會回來,唯賢已經舉著自己新畫的樣子在廳堂等候多時了。施驪接過來隨手瞄了一眼畫上的幾個南瓜,遞給吳問景說:“好,從下個月開始景國女人又要人人頸上一南瓜了。”吳問景也看了,隨手簽了個字,遞給珠兒說:“拿去給伍師傅。”伍師傅是素心齋新招的工藝監督,交到他手裏,很快就能打樣量產,從紙樣變成店裏明晃晃、淑女爭購的寶貝,然後隨著商隊買到芳國、玉國和海外去。
陳媽也照例拿了一塊麥餅給唯賢,天才設計師拿了他所有的酬勞,開心地被牽走了。施驪喝了口珠兒新沏的ju花茶,慢條斯理地在自己最喜歡的梨花木圈椅上坐定了,這才問吳問景道:“昨夜在觀星台上,穆少遊說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你注意到沒有?”吳問景給窗前的紫玉鸚鵡——廣進行朱老板送來的禮物——添了點水,也喝了一口茶道:“他說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你說的是哪件?”“跟犯桃花有關的那一件。”“哦,是他們幾個去芳國的月見河喝花酒,結果差點賣了褲子才回來那個?”“唉,好吧,就是他老師蘇學士最近的那個事。”“哦,就是那個不惑腐儒迎娶花明樓前花魁娘子的那件事啊。”
“正是。”施驪霍地一聲站起來,來回踱著步,說:“這是一個機會啊。操辦聚會的事情,我已經做得很熟也很煩了,成天和這些喜新厭舊的嬌小姐們打交道也絕非長久之計。真是上天助我!現在正有一個好機會在我們麵前。你明天快去找穆少遊,就告訴他……”吳問景聽了,連連點頭稱是。
大理寺坐落在順景山下。如果說權貴公卿的府第是圍繞著順景山的第一圈項鏈的話,六部三省的衙門就是第二圈。重權在握的大理寺緊靠著皇城禦道,是一個高大深邃的衙門。吳問景去的時候正好快到了下朝時分,即使是以風氣嚴謹聞名的大理寺裏,也洋溢著鬆散快樂的氣氛,穆少遊正在院子正中的石榴樹下瀏覽書卷,吳問景經過通傳,被帶到了他的身邊。“穆大人難得片刻閑暇也手不釋卷,草民真是佩服。”吳問景行了個禮道。穆少遊年方弱冠,就已經位居三品,也算是難得的青年才俊了,昨日的遊船會上,他作風豪放、談吐風趣,吳問景是真的有心結識他。
才俊嗬嗬一笑,露出書卷名,原來竟是芳國誌怪小說家何苦大師新做的《山野怪物談》,吳問景也是同好中人,當即會心一笑。穆少遊見吳問景頗為上路,便說:“吳兄真是過譽了,閑暇對我來說是最平常不過的東西了。難得吳兄今天特意前來,不知所為何事?來來來,先不要說,我們到鬆枝居邊吃邊說可好?”“實不相瞞,在下已經在鬆枝居定下了一個雅間,這才特意來請穆大人的。”穆少遊聽言更絕舒暢,兩人謙讓了一番,就往靠近北市的鬆枝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