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如淙淙溪水般的簫聲不絕如縷,納蘭身子一鬆,透過夜間略有朦朧的月光,輕輕的注視著那抹白影。指尖無意識的輕輕摩挲著掛在胸前的玉兔,隨著悠悠的簫聲,一下又一下的勾勒著每一道溝壑。
納蘭的呼吸漸漸緩了,柔和的音律讓她一陣安心。
良久,納蘭驀地蹙眉,三叔果然吹得一手好簫,隻是。。。
納蘭抬眼看著獨自佇立在屋頂,隻帶了一身冷冷月色的莫問寒,縱使不通音律如她,也能聽出其中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韻意。聯想到先前幾次在老爹那裏,在洗塵宴那裏見到的捧腹大笑,納蘭忽地覺得自己左胸口的深處,隱隱的抽痛。
納蘭怔怔的舉起另一隻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她這是。。。怎麼了?
正在納蘭怔仲之時,那沁人皮骨的簫聲兀自停了。
納蘭微微詫異的抬頭看去,卻見莫問寒手執玉簫,仰望夜空,那目光似是落到了明月上。
望著三叔那勁瘦欣長的背影,納蘭忽然覺得,白衣飄飄、英俊瀟灑,並非那麼簡單,若無閱曆便沒這番氣質,有了氣質則未必能將這般純良無限延續。即便是完美如三叔這般,隻一個背影便散發出如此遮掩不了的寂寥。
她還真是不了解自己的三叔呢。
記憶之中,唯一有他的情景便是他與爹爹和其他叔叔們縱情歡笑,隻是沒想到,脫離了他們,白衣依舊,隻是三叔卻不是同一個三叔。
納蘭有些恍然。
忽地,莫問寒轉了身,逆著月光,正衝著納蘭。夜色下,納蘭似乎看到了黑暗中一閃而過的眸光,也定定的看著前方,她這算是和三叔相對視吧。
兩人就這樣,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一立一坐,相互對視。
許久。
納蘭忽而打破了沉默。
“三叔是個怎樣的人?”
莫問寒似乎是一愣,全未料到納蘭一張口問的便是這個。再看納蘭,皎潔的月光下,一張小臉上盡是認真。
溫婉的薄唇彎起一絲笑意。“小蘭怎麼想?”
納蘭斂了斂眼眸,想了一會兒,輕聲說,“蘭兒覺得三叔是個望人憐惜的人。”語罷,納蘭突然有些揣揣不安,這樣說,會不會唐突了?
莫問寒又是一愣,完全沒想到納蘭竟會說出這樣一個答案。隻是臉上仍是平淡無波。“為什麼這麼說呢?”
納蘭吸了口氣,語氣緩慢,卻不敢抬頭。“三叔這般的人物,若要隱去心中所感,不是難事。隻是三叔卻任由它由內而外,即使是與老爹他們一起也未曾收斂,顯然,顯然是刻意為之,即使並非處於本意,潛意識裏也必是希望能得人憐惜。。。”納蘭一頓,終是把話說完整,“三叔心裏,恐怕仍未放下。”
納蘭說完便一動不動的垂眸,盯著身下的茅草,不敢抬頭。
四周一片寂靜。
許久。
已經滿頭冷汗的納蘭這才聽到一點動靜。
莫問寒似是極輕的歎了口氣。
納蘭低垂著頭,屏住呼吸等待這接下來三叔的話。
她剛剛是不是逾距了?他是三叔,是長輩,也許,她真的不該。。。
而莫問寒也像是故意似的,竟也不說話,隻是任夜風涼涼的吹透了納蘭的衣衫,雖已入春,夜裏依舊很涼。
納蘭甭緊了身子,等了又等,三叔卻像考驗她一樣保持沉默,讓本就靜謐的夜顯得更加詭異。終於,納蘭撐不住了,咬了咬牙,猛地抬頭。
然而————
納蘭一愣,隻見皎潔的月光仍同她來時一般一路從湖麵灑在竹屋上,隻是那裏原本立著的白影,此時卻無論如何也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