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灌木叢枝葉摩擦的聲音,蕭奕眼神淩厲的射過去,手中弓箭拉滿,對準聲源靜待著。
卻是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至近,騎著白馬的聶無憂隨即出現在視線中,蕭奕一怔,隨即鬆了手中的弦,揚聲問道:“聶無憂,你跟著我做什麼?”
他聲音冷淡無情,無憂眼神便有些委屈,抿著唇不說話,隻是直直的望著他。她也未必就是跟著他,可他卻認定,她是跟了他一路的,因此語氣夾雜著些許不耐,眉頭緊緊皺著:“聶無憂,刀劍無眼,你不知道這樣跟在我身後很危險嗎?”
“六哥…”無憂才開口,便被蕭奕打斷:“不管是為了什麼,總之不準再跟著我。”
“可是六哥,”見蕭奕居然調轉馬頭,無憂小腿一夾馬腹追上去:“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難道沒有一句話要對無憂說嗎?”
蕭奕果然停住,卻隻是背對著她沉默,許久,才沉聲道:“有些話以後我自會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
無憂聽聞,咬了咬唇,苦笑道:“六哥也不必苦心瞞我,有些事,無憂還是猜得出來的。已然過了這麼幾個月,無憂早就看開了,不然,無憂也不會煞費苦心的跟著六哥。”
“是嗎?”蕭奕眸色深沉,漆黑的瞳孔裏陡然閃過沉重的不甘,唇角卻不自覺的上揚:“你知道?嗬嗬,這麼說,無憂心中已有打算了?”
?“六哥,”無憂驅馬繼續向前靠近他:“忘了那些事好麼?無憂不想失去六哥,若是可以,無憂隻想像小時候那樣,六哥永遠都是六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改變。”
“不管發生什麼事嗎?”蕭奕緩緩轉過臉,複雜的目光落在她認真的黑眸中,語調上揚:“你是想告訴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站在我這一邊,都願意幫我嗎?”
無憂聽出他話中之意,心中不免酸澀,卻仍固執點頭:“是。”
她表情很是認真,眼睛直視他,毫不閃躲,就像十幾年來的每一次,目光之中都是滿滿的信任與不設防。
他有些失神,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即卻冷冷笑了:“好,我知道了,你想說的也都說完了,我還有事要做,你回去吧。”說罷扯住韁繩頭也不回的離開——他不願利用她,隻好換上冰冷的麵具——世事哪有嘴上說的那麼容易。
身後的林行神色複雜的望一眼無憂,隨即策馬趕上,隻留無憂一人立在原地。
六哥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無憂失落的想,他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雖然在笑,可聲音卻是冷的。
無憂怔怔的坐在馬背上,不敢相信六哥竟如此對自己,難道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怔忪許久,無憂才回神,秀眉緊鎖,杏眸中滿是失落。扯住韁繩正欲離開,卻有馬蹄聲傳入耳中,無憂凝眸,卻見林行又折返回來。
他表情似很凝重,眼神掙紮之中不忍一閃而過,他謹慎的看了看四周,才低聲道:“聶小姐,方才不方便說話,六爺差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六哥也在嗎?”無憂眼中閃過疑惑,然而林行亦是她與六哥自小的玩伴,對六哥的忠誠是不容任何人懷疑的。
“是,六爺有話要對小姐說,還請小姐跟我來。”
六哥有話要對她說?那方才…無憂握了握手掌,不疑有他:“好。”
山路陡峭,騎馬不易前行,林行便請無憂下馬步行上山,無憂擰眉:“為何要上山?若是六哥在山上,怎不見他的馬?林行,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小姐莫急,馬上就到了。”林行頭也不抬,清秀的眉緊緊擰著,低啞的嗓音中夾雜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顫抖。
垂眸,無憂卻看到他垂在身側握著弓箭的左手,骨節隱隱泛出的白。
心頭掠過一抹不祥預感,無憂停住腳步,警惕道:“不是六哥讓你來的吧,林行。”
前方的身影果然停住,須臾,林行轉過身來,沉聲道:“不,聶無憂,確實…是六爺派我來的。”
無憂來不及問出自己心中疑惑,林行手中握著的弓箭已高高舉起,黑色的箭矢正對無憂眉心,林行聲音之中夾雜著顯見的痛楚:“聶無憂,你不要怪六爺,六爺這麼做也是身不由己。對不起了——”
距離如此之近,黑色的箭破空而至,無憂根本躲無可躲,隻好本能的閃身去避——山路狹窄陡峭,腳下山石不平,無憂甚至來不及抓住身側的樹枝,整個人已向山澗中墜去——
“啊——”聶無憂驚叫一聲,整個人急速的向下墜落,轉瞬就已消失在視線之中。
她並未中箭,自己射出的那支箭深深的嵌進樹幹之中,林行麵色自僵硬之中漸漸恢複常色,徐徐呼出一口氣——若她墜崖未死,自己也就不算太過罪孽深重吧?隻是…這山澗深不見底,她能活命的機會也著實渺茫。
不要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林行又望一眼聶無憂墜崖的地方,繼而穩住心神,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