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樓。
還是從前她最愛的那個位置。
蕭奕已然醉了,靜靜盯住對麵的人,卻不說話。
無憂朝窗外看了看,又收回目光:“天色不早了,我出來了太久,該回去了。”
她要走。蕭奕站起來追了一步,卻撞到桌角,痛意讓他腦子瞬間清醒了些,於是站定低聲開口:“再陪我喝一杯吧,我很久很久沒跟你好好說過話了。”
他看起來很脆弱,在牢裏呆了那麼久,心裏一定很孤獨吧?無憂有些不忍,隻好又坐下:“你身體不好,不能喝太多。”
“無妨,我高興,”蕭奕仰頭又灌了一口,無憂想攔,卻被他擋住:“我還以為你真的再也不見我了,能這樣看看你就已經很好了。”
他仍舊不住的灌酒,卻並不同她說什麼,隻是醉眼看她,不時的自語些什麼。
“無憂,”蕭奕打了個酒嗝,歎了口氣:“你終於嫁人了,你還記得,你以前答應過我,說願意嫁給我麼?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開心……”
“六哥你醉了。”他終於伸出手來想要觸碰她,無憂卻不動聲色的躲開:“外麵入了夜會冷,無憂該回去了,六哥也回去吧。”
無憂站起身來,蕭奕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卻不再強留——她已嫁作人婦,再不能毫無顧忌的陪他飲酒對談至夜深。
他又倒了一杯,卻終是灑在桌上,徐徐醉倒——醉夢裏,依稀是二人年少時追逐歡笑的身影,蕭奕嘴角便浮起一抹安靜的笑意——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放縱的醉,最後一次放縱的夢你。
無憂終不忍留他獨自在這兒,隻好喚來夥計給了些銀子,交代他去奕王府請人接他回去。
“好好照顧他,另外,有人問起,你隻說他一人在這兒飲酒即可。”
那夥計眼見是個伶俐的,眼珠一轉,將銀子塞入懷中:“明白,我辦事您隻管放心。”
~~
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入了夜,風便似刀子一般淩厲。
琉兒被她留在將軍府,現下她隻好一個人往回走。
天下第一樓門前粗壯的柳樹上光禿禿的枝椏左搖右擺,無憂不由撇了撇嘴,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方走了兩步,便開始後悔沒有乘馬車來。
街上並無積雪,然而風卻生生往脖子裏鑽。街道兩旁店家的燈籠不緊不慢的燃著,昏黃的光在風中不時微微晃動,將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變得影影綽綽,難以捉摸。
無憂晃了晃神,陡然間瞳孔微張——地上忽然多出三道影子來,無憂緩緩抬眼,便對上麵前三道黑色人影。
三人皆帶著寬大的風帽,黑色麵巾遮住臉,一時辨不出性別。
無憂心中微歎,這三人動作詭異,迅速卻毫無聲響,若是要取自己性命,隻怕自己早已命喪黃泉了,他們倒也不必現身。
清了清嗓子,無憂輕聲道:“敢問三位有何指教?”
左側的人身形微動已移步至她身側,聲音嘶啞刺耳,倒像是裂帛一般,卻字字清晰:“在下想請姑娘消失兩天,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消失?無憂嘴角抽了抽,想著若是反抗不知道能有幾分勝算呢,可若是不反抗就這樣被帶走,不知他們會利用她做出什麼事來,心思才動,無憂緩緩呼出一口氣,空氣中一聲低鳴,懷中那把黑柄的匕首已然握住手中,身旁的黑衣人低呼一聲,捂住被劃傷的手臂後退一步,眼中隨即迸出殺意。
“住手,你這個笨蛋。”中間那人卻是個女子:“早跟你說過要小心她,這女娃平日看著像兔子,關鍵時候可是隻會抓人的貓。”
無憂怔了怔,目光轉而望向她——那女子聲音慵懶中帶著說不出的嬌軟媚惑,眼神之中卻滿是毫不在乎的冷意,無憂眉頭微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心裏升起。
“別廢話了,”另一個人聲音卻是分外粗獷,眉心一道刀疤劃過鼻梁隱入黑色麵巾下,“直接迷暈了不好嗎,非要這麼折騰,這下好了,她要反抗了,我看你怎麼辦。”
“迷暈?你忘了主子怎麼交代的嗎?出了事誰負責?”第一個人仿佛忘了自己剛剛還對她產生過殺意,此刻又冷語反譏起來。
中間的女子眉頭微皺:“別吵了,不就是不傷她嗎,這還不簡單?”
這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說些什麼啊?無憂警惕的後退一步,知道這些人要動手了,心中還來不及害怕,中間那女子已然飛身上前。
無憂有刀,那女子明明是空手,卻毫不閃躲自己的攻勢,輕鬆化解開自己的招式,招招往她胸口脖頸處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