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長長的台階,一行宮女大概是有什麼急事,神色匆匆目不斜視的走過去,無憂好奇的張望一眼,慕淵突然停下腳步拉住她的手:“你還記得你被蕭胤留下的那天嗎?”
“哪一天啊?”無憂茫然抬頭,不太確定他想要說什麼。
“就是你突然決定要嫁給我的那天。”
“那天?我記得啊,怎麼了?”
“無憂,你知道那天我站在這裏,有多難熬嗎?短短的半刻時間,我卻覺得一顆心像是在油鍋裏煎炸一樣。我在想,如果蕭胤問你要不要嫁給我,你會怎麼說。其實我不怕你不答應,真的,你不答應,我還有機會、有時間,陪你慢慢耗下去,反正除了你,我再也不想要其他人。”
無憂眼睛睜的大大的,小心翼翼道:“然後呢?”
慕淵卻突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意味深長。
無憂心裏堵著一塊石頭,著急起來:“你怎麼說話說一半啊?”
“你不知道你有多傷我的心。”慕淵頭也不回往前走,無憂突然覺得有些委屈,這是怎麼了,自己做錯什麼事了嗎?
就算做錯事,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呀。
“慕淵!”無憂突然大叫他的名字,有些生氣的站在他前麵質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不是……不是昨天還好好的嗎?昨天才說過愛她的呀……
無憂眼睛一紅差點哭出來,慕淵忙捏住她的鼻子:“不準哭,你要敢哭我就在這裏親你。”
無憂眨了眨眼睛,悶聲悶氣道:“你放手。”
“唉,好了,我今天要把話好好跟你說清楚,你聽著,那天你說你一定會嫁給我,其實我完全可以拒絕的,因為我知道你是為什麼才嫁給我的。我也有我的底線啊,可是你蹲在地上哭的樣子真讓人心疼,我一時心軟,就導致了如今事事都要讓著你的局麵。”
“你不樂意啊?”無憂委屈的揉揉發紅的鼻子,慕淵恨鐵不成鋼的揉了揉她的發頂:“我當時就在想,這個聶無憂可真是不講理啊,說不嫁就不嫁也倒算了,說一句要嫁,我連不想娶都不行。”
“你不想娶也沒有人逼你。”無憂不滿的瞪他一眼,聲音已經不自覺加大。
慕淵無奈的搖搖頭:“那怎麼行,我還想呢,你要嫁就嫁,最好不要後悔,因為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不管是誰要搶走你,都不行。”
無憂心髒猛然停了一拍,半天才回過神:“你……你……你居然不放心我?”
“不,我很放心你,我隻是不放心他。”慕淵歎了口氣,“既然他願意放我走,我們明天就出發去鬼方城,免得他時刻看見你又生出覬覦之心。”
“胡說八道!”聶無憂氣呼呼的罵他,心裏麵的浮躁卻沉下來,走了兩步,又傻嗬嗬的笑了起來。
原來他也不是看起來那麼篤定呢——他也會像她一樣偶爾患得患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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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地牢裏,潮濕的角落裏蜷縮著一個瑟縮的人影。
一襲白衣的百裏星怡然自得的走過去,隔著一道冰涼的生了鏽的鐵柵欄,幽幽道:“怎麼樣?百爪撓心的感覺是不是不太好受?”
角落裏的人一動不動仿若死了一般。
百裏星也不生氣,頗有耐心的說道:“你不是說要殺了蕭宸報仇嗎?現在他已經死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個人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凝結著暗紅色的汙血,已看不出原來麵貌,幹涸的嘴巴張了張,半天才發出破碎的聲音:“你……你殺了我姐姐……”
“哼,”百裏星冷冷一笑,“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誰殺了你姐姐。”
“是……是蕭宸?”
“嗬,我都說過了,蕭宸已經死了,現在是蕭奕的天下,既然你姐姐已經幫我做了事,我就應該信守承諾把你給放了,不過你日後何去何從我可就管不著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百裏星說完將手中鑰匙扔在少年身上,撣了撣衣袍,好整以暇的走出這個壓抑的空間。
那少年動了動手指,費力的將鑰匙夠到手上,慢慢握緊手心,茫然空洞的眼睛裏慢慢彙聚起神采——現在,已經是六爺的天下了嗎?那麼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六爺他,不會原諒自己的吧?
幾乎是爬到門口,身上已經布滿了傷口,移動一下都是撕裂的痛——你當初既然做了,就該知道,總有一天要為此付出代價。
嗬嗬,可是,我並不後悔呢,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那麼做的。
隻要是為了六爺好的事情,我都會去做的。沒有聶無憂,六爺才能真正狠下心來去爭奪,否則,聶無憂便是他的死穴。
可是,你聶無憂命大,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好在,六爺他終於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所以我做的一切也不算白費。
百裏星將他腳上筋骨全廢的那一天他就知道,原來有些人的命真的是比較金貴的,就像自己,當初因為蕭宸一句話,自己就陡然間失去雙親,失去錦衣玉食的生活,變成人人都可以欺淩的喪家犬,而聶無憂呢,她也如自己一般,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可是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人願意為她做那麼多事情,哪怕她自己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