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七歲的小男孩拉著陳應走進房間,像一個大人似的拉著陳應坐下,又老謀深算的看了一眼緊緊跟在一旁的孟凡楊,“小妹妹,你先出去一下,我們有事要說。”
孟凡楊不滿的抬起頭,看著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陳續坤,“為什麼要我出去啊,你們為什麼不出去啊。”
陳續坤點點頭,“好吧,那你在,我們出去。”
孟凡楊看著陳續坤拉走了陳應,狠狠的把榻上的小杯摔倒了地上。看著一地的碎片,笑了笑,隨即又迅速的抓起一塊稍大的碎片,擱在自己的手腕上,叫嚷道,“姓陳的,你敢出去我就敢劃下去,要不要試試?!”
陳應站定。
緩緩轉過頭。
看見孟丹陽一襲粉衫,碩大的濃豔的荷花有些顫抖。略顯粗糙的,暗黃的手腕上,擱著一片潔白的陶瓷。
隱隱有著絲絲的血跡滲出。
陳續坤也轉過身,看見孟凡楊手腕上的陶片,忽然捂住眼睛尖叫了起來。
陳應一時照料不過兩個孩子來,隻能抱著陳續坤一點點走進孟凡楊。
孟凡楊依舊氣鼓鼓的站在那裏,手腕上的陶片卻越累越深,一絲絲暗紅的血珠順著她青色的脈管流下,滴在石板上。陳應忽然想起那年在楚宮,也有這樣的鮮血,順著青石板的曲槽流出死亡的印記。
上位……
楚國上位……
陳應忽然閉上眼,那夜的景象從腦中飛速而過。
自己總是心太軟,被無謂的牽掛絆住前進的腳步。為人上位者,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意願。為上位者,必須要學會殘忍,學會視而不見,學會身不由己。
“好了,你們別鬧了。”
陳應放下陳續坤,眼神淩厲的看向孟凡楊。
“若是有事和我說,就和我呆在這裏,若是無事的,莫要生非。出去便好!”孟凡楊依舊緩緩往下按著陶片,眼神堅定,不屈不撓的看著陳應。
“我說了,我不出去。”
陳續坤向前邁了一步。
“你也不要出去,有什麼事就在這裏說。”孟凡楊向後退了一步。
陳續坤再次上前。
陳應不動,隻是盯著孟凡楊看。
這是一個固執的女孩,隻是這人,如果太固執了,一定不是好事。
孟凡楊看著陳續坤堅定的向前,從未有過任何畏懼的眼中竟然湧起了一絲絲的恐懼。這是第一個不害怕她的孩子,這是第一個敢不把她的性命當做一會事兒的孩子。
“我說,你別過來。”孟凡楊步步後退,身後貼到了堅硬冰冷的牆壁,“你再過來,我可真要……”
話未說完,便看到一陣光。
“咣”的一聲響過,孟凡楊的手上已沒有了方才拿著的陶片。
怎麼回事?
陳續坤與孟凡楊都沒有反應過來,唯有陳應輕笑。
果然來了。
“左相大人可是樂於做個梁上君子,仙境詩人?何不下來一覽人間美景啊。”陳應笑著仰頭,雙手作膜拜狀,看著有絲塵土飄落的屋梁。
“你小子!”說話間,已有一襲白衣飄然,輕柔的落在了陳應的麵前。
“咦?不對啊。”陳應繞著玄羽轉了幾圈,忽然叫道,“你身後不是一直跟著幾個影子麼?今天沒來?哪裏去了?”
玄羽輕輕敲了敲陳應的頭,“怎麼?你就想他們不想我麼?”
“哪敢哪敢。”陳應作揖道,“我對您的思念可是如黃河之水天上來綿延不斷滔滔不可斷絕啊。”
“就會耍貧嘴!”玄羽再一次笑了笑,撿起掉在窗邊的玉佩,輕輕擦去上麵粘落的灰塵,“連個小孩子都管不好,以後怎麼辦?”
陳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以後……”
忽然想明白玄羽的意思是以後他們兩人結婚生子,她會管不了自己的孩子。
於是隻覺的臉上發燙,去看玄羽,淡定的沒事人似的。
心裏的煎熬與怨嗔又不好表現出來,隻好故作鎮定的笑笑,轉身去抓陳續坤與孟凡楊,“你們兩個小家夥出去玩,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孟凡楊趁機告狀,“我們沒玩,他踢我!”
“哪有呢,是她先罵我,我隻是抬了一下腳……”陳續坤狡辯。
將兩個小麻煩扔出去,陳應總算鬆了一口氣,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自己的臉,在心裏說,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於是回屋,笑著坐在榻上,“左相最近走了很長時間啊。”
“哪有很長?”玄羽曖昧的笑笑,貼著陳應坐下,“是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吧。”
陳應剛剛靜下來的心又亂了起來,耳邊不時傳來玄羽曖昧而低沉的笑,窗外還有兩個小孩的叫嚷,真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這樣總好過在這裏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忽然看見玄羽低頭看著地,忙問道,“你在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