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早已布置好,一桌子的菜肴精致可口,不過許是兩餐未食,染歿竟是無何胃口,著實浪費。江南的口味果是與樊京不同,偏甜淡,沒有濃鬱的色彩,沁香卻是撲鼻不散。然而此時此刻,縱使有著意境,也難敵沒有胃口。觸及奚泫的目光,染歿隻得時不時地動動筷子,裝作極是滿意的樣子。
奚泫見此,微微皺眉道:“可是菜肴不合歿兒心意?”
“怎麼會,隻是不知為何沒有胃口,浪費了這極好食材,實在抱歉。”染歿輕置了玉箸於玉擱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極為清涼素雅。
奚泫聽此便是輕笑道:“這倒是我的過失,若是知道歿兒胃口不佳,便上些開胃的菜肴了。”說到這兒,奚泫拿起桌上的白瓷玉蘭茶壺,食指輕扣住壺蓋,微微傾倒,將淺綠色的茶水倒入茶杯,頓時,茶香清冽,仿佛三四月的微風拂過臉頰,送來陣陣的花草香氣,淡雅而清晰可聞。
“這是上好的太湖翠竹,略苦,你嚐嚐。”奚泫將茶杯遞向染歿,素白而修長的手指包裹住茶杯,竟是有種美的驚心動魄的感覺。
染歿接過茶盞,隻覺茗香更甚,若是細細嗅聞,必能聞到略微清涼的味道。三兩茶葉漂浮於茶水之中,忽起忽落,又是淡雅至極。可以想象到泡茶時候的場景,撚起細長微蜷的茶葉放置於陶色茶壺中,透色卻含光澤的滾水微微傾瀉而入,熱氣熏人且將香氣一同灌入鼻腔,茶葉翻騰盤曲伸直,繼而漾起淺色碧水,當是何等美好場景。如今已是秋季,理應喝紅茶,而這翠竹,微抿一口,也覺暖流入腹,一時感覺就是連整個身子都暖了。入口先是苦澀,再而便是一陣清爽,腦目俱新。
“茶色碧綠,茗香味醇,好茶。”染歿輕置茶盞道。
奚泫低笑兩聲道:“嗯,你喜歡就好。天色已晚,你也勞累半日,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再遊覽此地如何?”
染歿心中斟酌一番,停留於此地的日子應不會短,不如今晚養足精神,明日的事明日再說罷。於是染歿便是輕點頭道:“如此也好,那便勞煩公子了。”
“無須客氣。”奚泫眸子暗了暗,唇角卻是微微勾起道:“素雲,帶歿兒回房。”
一個藍色的身影忽而出現於房內,悄無聲息,如鬼魅一般,猶是那個女子,染歿心中記下“素雲”二字,如此武功,想必定不是一般人。這樣的人卻能為奚泫隨意使喚,那這個奚泫到底是什麼身份。又轉念到,若是想知道,明問就是,又何必耗費心思思考這些,實在是白白費心。想到這,染歿便是站起告辭,既而跟著那個女子回到了先前的那個房間,與先前並無不同,除了桌案上新置的茶盞以及放下的紗帳,鋪好的錦被。素雲帶著染歿看了衣衫放置的地方,以及交待了馬上會有人準備沐浴用品,臨走時染歿與她倒了謝,卻錯過了她低垂眸子中閃過的一絲詫異。
不過片刻,便有婢女小廝將浴桶熱水花瓣搬進,另有婢女想幫著染歿更衣,被她拒絕。在家裏時,也就是小時候娘親給她沐浴過,之後也因著慘白的肌膚,沒有人敢為她沐浴,最多也就是準備好所需用品便急匆匆地走了,不敢再滯留。她也早就習慣如此,縱使看到他們作態不免傷感,卻也毫無他法。小廝將屏風擺放好,婢女將花瓣撒入浴桶,淡淡芳香瞬時散開。準備結束後,所有人俱是撤出門外。待再無聲響,染歿才脫去衣衫,解了發飾,踏入浴桶。皮膚猶是慘白得駭人,忽而又回憶起用午膳時身邊小廝說的話,她喃喃道,若是沒有那麼蒼白,若是沒有……她苦笑一聲,自己是在想些什麼呢,早已沒有意義了。微微平靜一番,染歿踏出浴桶,用綢布拭幹了水珠,換上放置在一旁的衣裳,將未幹的發絲用發帶鬆鬆係起。再而喚了小廝將浴桶等搬出去,待發絲七分幹時便覆上錦被準備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