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思想6
絕其糧道,一戰而勝
吳楚軍知周亞夫已屯昌邑,於是加緊進攻睢陽,劉武多次遣使請援,甚至向景帝告狀,周亞夫均毫不動搖,堅壁不出。隻派弓高侯等將率輕騎出淮泗口(江蘇淮陰市西泗水入淮處)斷吳楚軍糧道。直至吳楚軍攻勢頓挫,無法西進,軍力大為削弱時,周亞夫才率軍南移下邑(安徽碭山),直接威脅吳楚軍的退路,但仍堅壁不戰。吳楚軍西進受挫,退路又受威脅,不得不轉攻周亞夫以尋求主力決戰。吳楚軍雖然數次挑戰,周亞夫始終堅壁不出。劉濞企圖以聲東擊西的戰法擊敗漢軍,派一部兵力佯攻漢營東南,而以主力精兵暗襲漢營西北。周亞夫識破其謀,采取明防東南,實備西北的方法,迎頭痛擊,大敗吳楚軍。這時吳楚軍“士卒多饑死叛散”而去,吳楚軍不得不引兵退走。周亞夫率精兵乘勝追擊,再次大破吳楚軍。劉濞逃至江南,被吳越王誘殺,楚王劉戊自殺。其他戰場,膠西王及趙王亦自殺。僅三個月時間,吳楚七國之亂皆平。
周亞夫的戰略指導思想是製敵機先,即在戰略運用上要比敵方棋高一著,一開始就要掌握戰爭的主動權,逐步將敵逼入困境,爾後擊其饑疲,一舉破之。
七國叛王聯盟,在政治上的共同點是反對削藩,但對漢室中央的軍事力量都有所顧忌,且各有打算:有的要推翻漢景帝,奪取全國統治權;有的想擴大地盤,增強力量;有的則隻想保住封地,保住軍、政、財大權。在這種情況下,戰爭開始的形勢對戰局的發展關係巨大。如叛軍旗開得勝,長驅直進,則叛王聯盟就會加強,叛王的積極性就會大大增加,甚至原持觀望態度的也會跟著參加。而漢室方麵則必然人心驚恐,戰區擴大,不僅調動物力、集中兵力增加許多困難,甚至能否穩定戰局,控製戰事的發展也頗成問題。反之,如果漢室決心果斷,漢軍集中迅速,叛軍行動受挫、受限,則叛王們的觀望情緒就會增長,有的甚至可能猶豫、動搖,形勢發展會正好與上述相反。
叛軍以吳楚合勢為主力,由彭城西進,一開始就受到梁國的堅決抗擊以致頓兵堅城之下,這正好為實現製敵機先的戰略思想提供了必要的條件。
製敵機先的首先要求,是必須能使漢軍迅速集中滎陽,並盡快東進搶占戰略要點,使梁國不致孤軍作戰。以便能利用睢陽堅城消耗疲憊叛軍。周亞夫在這一點上完全做到了。
周亞夫的作戰指導,是“以梁委吳”,“堅壁不出”,“絕其食道”,擊其饑疲。漢軍集中滎陽並占了昌邑之後,就已反客為主,能以大致相當的兵力,組織防禦戰役來完成戰略進攻的任務了。這一指導,代價小,平叛快,的確非常巧妙。
梁國棘壁一戰,損失數萬,吳楚乘勝而進,梁軍又敗,最後堅守睢陽。周亞夫大軍“以梁委吳”,不救睢陽而北走昌邑,在吳楚軍加強攻梁、梁王數遣使求救的情況下,仍然堅壁不出。這種作法,從理論上講很好理解,但實際做起來卻非常難。“以梁委吳”,必須委而不棄,恰當地掌握火候。“委”到什麼時候呢?要“委”到梁王雖竭盡全力但還能勉強支持的時刻,否則就不能達到最大限度削弱吳楚軍的目的。當然,周亞夫還掌握了兩張王牌,一張是遣輕騎出淮泗口斷吳楚軍糧道,一張是向南挺進,直接威脅吳楚軍後方,所以心中較有把握。但梁王在圍城內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萬一吳楚軍突入,就要城破身亡,因而一再請援。周亞夫頂住了梁王的求援已很不容易,更何況梁王上訴景帝,請下詔出援,景帝也果然下了詔,周亞夫竟“不奉詔,堅壁不出”,這就非常難能可貴了。梁王是景帝的親弟,太後的愛子,萬一睢陽失守,梁王有失,周亞夫是要被殺頭的。他能不考慮個人的安危,堅持自己的作戰指導方針不變,這在封建時代的確是罕見的。僅此一例,就可以看出周亞夫指揮的堅定了。
文帝後六年(前158)冬,匈奴大舉人邊,三萬騎入上郡(陝西榆林南),三萬騎入雲中(內蒙呼和浩特西南),烽火直達長安。漢文帝除派軍防守狐(河北蔚縣東南)、句注(山西代縣西北)、北地(甘肅慶陽西北)外,令河內太守周亞夫為將軍屯細柳(陝西長安西北),宗正劉禮為將軍屯霸上(陝西長安東),祝茲侯徐厲為將軍屯棘門(陝西長安北),以保衛長安。文帝親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時,直馳入營,將軍以下均下馬迎送。及至細柳軍,軍士披甲執銳,弓弩持滿,戒備森嚴。文帝先遣官員到時,不得入,宣稱“天子且至”,而軍門都尉卻說:“軍中聞將軍之令,不聞天子之詔。”不久,漢文帝到達,亦不得入。於是遣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勞軍。”周亞夫這才傳令開營門。營門軍士又對隨駕車騎說:“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漢文帝隻得按轡徐行。至營內時,周亞夫身戴兵器作揖說:“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文帝深為感動,立即改容俯身就軾,表示敬意,並使人稱謝說:“皇帝敬勞將軍。”禮成而去。出營門後“群臣皆驚”。漢文帝說:“嗟呼,此真將軍矣!曩者(以前)霸上,棘門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乃任周亞夫為中尉。文帝臨終前,戒太子說:“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文帝死後,周亞夫被任為車騎將軍。
周亞夫平七國之亂,有大功於漢,五年後拜為丞相,景帝甚為器重。但梁王劉武對周亞夫堅壁不救,一直耿耿於懷,每入朝,常在太後麵前說周亞夫的短處。竇太後要封皇後兄王信為侯,丞相周亞夫上言:“高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後兄,無功,侯之,非約也。”漢景帝“默然而沮。”以後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漢,景帝又想封其為侯以勸後來者,又遭周亞夫反對,景帝不聽,並免其丞相職。不久,景帝於禁中召周亞夫賜食,“獨置大(大塊肉),無切肉,又不置箸(筷)。”周亞夫心中不平,向掌膳者索筷,景帝笑著說:“這還不能滿足你的要求嗎?”周亞夫免冠謝罪而出,景帝目送之說:“此鞅鞅,非少主臣也!”從這些話中可以看出景帝對周亞夫的功高威重是深為忌憚的。當強敵壓境、七國叛亂時,文帝、景帝都能十分明智的理解軍令軍威對戰勝敵人的重要性,但危機過去,時過境遷,涉及皇親國戚的利益,特別是太子年幼,深恐大權旁落時,倚重就變為猜忌了。這種情況在封建時代是司空見慣的。以後,周亞夫的兒子為其父買甲木盾五百具準備作為葬具,被人告為“欲反”,事情牽連周亞夫,被“召詣廷尉”,周亞夫自知不免,不食五日,嘔血而死。但周亞夫平吳楚七國之亂,維護了國家的統一,和他細柳屯兵治軍嚴謹,雖皇帝親臨也堅持照章辦事是曆來傳為美談的。
從軍事學術的角度看,周亞夫在戰略戰術的運用上,都有一定的成就。首先,他能在全麵分析敵我兵力對比和各自特點的基礎上,力爭製敵機先,處處掌握主動,使整個戰爭進程,都在自己駕馭之下,這在古代戰爭史上,並不太多。其次,“以梁委吳”的作戰指導,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勝利,也頗有創新精神。至於以戰役防禦為主要手段,去完成戰略進攻任務,更是古代戰爭史上少有的戰例。
衛青
衛青(?~前106),西漢傑出的軍事將領。“善騎射,材力過人”,膽略兼備,“有將帥材”,“與士卒有恩,眾樂為用”。由騎奴而至大將軍統帥,擊匈奴,五戰五捷。以殊功位至大將軍、大司馬,封長平侯。對騎兵沙漠作戰作出了重大貢獻。衛青
衛青,字仲卿,河東平陽(山西臨汾西南)人。其父鄭季原為縣吏,後在平陽侯曹壽家供職,與侯家奴婢衛媼私通,生下衛青。青的同母姐姐衛子夫為侯家歌女,被漢武帝看中召入宮中。恩寵日隆,青遂冒姓衛氏。
衛青少時,其父鄭季命他牧羊,因是私生子,所以受同父異母兄弟的歧視,形同奴仆。長大後被平陽公主選為騎奴,位雖低微,但鍛煉了騎射,為他以後的軍事生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衛子夫入宮後,衛青亦得在建章宮供職。不久,衛子夫懷孕。陳皇後無子,甚妒子夫,大長公主派人捉住衛青要殺他泄憤,被衛青的好友騎郎公孫敖中途奪去,得以不死。漢武帝得知此事後,召見了衛青,授青為建章宮監、侍中。從此衛青得隨侍漢武帝左右,以材力絕人,逐漸得到賞識。接著衛子夫封為夫人,衛青亦得任太中大夫。
漢武帝即位之後,對匈奴的戰略,開始由消極防禦轉為反攻。第一次馬邑誘擊戰雖然勞師無功,但卻獲得了不少啟示。首先是發現了步兵機動性太差,無法與匈奴騎兵相比,使用於馬邑伏擊的軍隊,絕大多數為步兵,設伏時行動緩慢,準備費時,不易保守秘密,而當敵軍退走時,雖距離不遠,也無法實施有效的追擊。其次是發現這種“守株待兔”的戰法過於被動,必須主動出擊、尋敵決戰,才能真正解決邊患。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是漢軍宿將戰術思想保守,缺乏積極進取精神,難以適應新形勢的需求。如當匈奴北撤時,老將王恢,雖有截敵輜重的想法,但囿於以往消極防禦思想的影響,明知可行,“亦不敢出”,使漢武帝不得不提拔一批年輕有為、英勇敢戰而又不受舊的戰術思想影響的將領,置於領導崗位,以執行他的反攻任務。他的左右親隨人員,自然在首選之列。漢武帝喜騎射狩獵,“又好自擊熊豕,馳逐野獸。”其中亦有從狩獵中訓練騎士、選拔將材和提倡好武之風的成分。衛青、霍去病都是從隨從狩獵的侍衛中選拔出來的。
衛青“善騎射,材力絕人”,加上衛子夫得寵,衛青貴為外戚,就更得武帝青睞。元光五年(前130),衛青由侍中一躍而為車騎將軍,從此開始了他馳逐大漠的軍事生涯。此時估計他不過二十五六歲。
元光六年(前129),漢武帝組織了一次塞前近距離出擊,共分四個方向。由衛青等四將統帥。各萬騎,四將之上不設統帥。此役隻衛青襲擊了單於龍庭,殲敵七百人。其餘三將,或無所得,或損失過半,老將李廣亦戰敗被俘(途中搶馬奪弓,馳回本軍)。充分顯示了衛青的將材,使他初露鋒芒,“天下由此服上之知人”。衛青受封關內侯。
元朔二年(前127),漢武帝發動了河南戰役,由衛青統一指揮。出雲中,至高闕,實行了進軍二千餘裏的一側大圈轉包圍,聚殲了河南匈奴軍,僅跑掉白羊、樓煩二王。這是一次遠距離的側敵進軍,隨時有受到右賢王側擊的可能,所經大部分是從未到過的沙漠、草原,要從一側壓迫河南匈奴軍於河套而殲滅之,更需行動迅速,組織周詳。衛青對如何封鎖消息,秘密行動,捕捉匈奴暗哨巡騎,尋找可靠的向導,了解水草位置,以及解決大軍供給等等,都計劃得很周到,從而達到了收複河南、聚殲白羊、樓煩王所部的戰役目的,顯出了衛青指揮一個較大戰役的卓越才能。獲得了漢武帝更大的信任,晉爵長平侯。
元朔五年(前124)春,漢武帝又發動了襲擊右賢王庭戰役,此役衛青指揮四將軍共十餘萬騎,已是大軍統帥了。在衛青的指揮下進行了一次非常出色的遠程奔襲。十餘萬騎的大軍,出塞六七百裏,秘密迅速,做到了完全出敵意外,而且情況摸得很準,真是“飛將軍從天而降”。到達目的地後,衛青又十分果斷和迅捷的展開兵力,四麵合圍,除右賢王僅率數百騎得以突圍逃走外,其餘右賢王所部、包括裨王十餘人,全部被殲。此役打得幹脆利落,的確很出色、很成功。可以這樣說,衛青的指揮藝術已經成熟,已掌握了在沙漠草原地帶,在廣正麵大縱深中,以大騎兵集團捕捉和殲滅敵騎兵集團的要領。漢武帝立派使者至塞上,授衛青以內朝最高的職位大將軍,諸將皆受大將軍節製。
元朔六年(前123),衛青率六將軍兩出定襄,襲擊單於本部,均未捕捉住匈奴主力,僅斬獲一萬餘人。但漢軍已損失三千餘人。元狩四年(前119),漢武帝決心在漠北與匈奴主力決戰。命衛青率四將軍,五萬餘騎出定襄求左賢王所部決戰,命霍去病率五萬精騎,出代郡求單於主力決戰,另有步兵數十萬掩護輜重在後跟進。
衛青出塞後,獲俘得知單於所在,雖衛青的任務是求左賢王所部決戰,但他深知武帝總的企圖,當機立斷,立即率精兵直奔單於所在。過沙漠後,發現單於正在漠北陳兵以待。衛青立即命武剛車構成環形車陣。派五千騎出戰,單於亦派萬騎應戰。雙方激戰至黃昏,大風驟起,揚沙擊麵,兩軍互不相見。衛青當機立斷,乘勢派騎兵從左右兩翼實施包圍,單於見漢兵既多且強,自率數百壯騎,趁天色昏暗,衝出包圍向西北方向逃去。衛青擊潰當麵匈奴軍後,立即派輕騎連夜追擊,大軍在後繼進。因得知單於逃走的消息較晚,所以未能追及。衛青率主力進至匈奴後勤基地的寅顏山趙信城,補充軍糧後,燒毀餘糧及趙信城凱旋而歸。此役殲敵一萬九千人。這次關鍵性的漠北決戰,衛青把沉著謹慎與大膽猛進和諧的結合起來,表現了很高的指揮藝術。
衛青大軍一出沙漠就遇單於主力嚴陣以待,衛青沉著應戰,首先環車為營,自立於不敗之地。假如匈奴發起衝擊,則漢軍可依托武剛車陣,發揮強弩的威力,先以防禦作戰消耗敵人,然後後發製人發動攻擊,這就大大削弱了匈奴以逸待勞的有利條件,奪得了戰場的主動權,正合乎孫子所說的:“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當大風驟起之時,對雙方造成的困難完全相等。取勝的因素主要看雙方指揮官的智勇和軍隊的素質。衛青占敵機先,立即縱大軍合圍單於主力,充分顯示了衛青的膽略。匈奴主力陷入包圍。不知漢軍有多少,戰鬥意誌已完全瓦解。這時軍隊素質亦起重要作用。漢軍訓練有素,賞罰嚴明,縱然在兩軍互不相見的情況下,衛青的號令仍能層層下達,堅決執行。匈奴軍則素來“不羞遁走”,善作鳥獸散,此時各級組織已失去指揮,各人自顧逃命,單於本人一走,勝敗之局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