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我慚愧地閉上眼。

“這是餅幹和梨罐頭,你吃了好好睡一覺。”班長給我掖了掖被子,走了。

營房寂靜,我看著餅幹和梨罐頭,雖然肚子很餓,並沒口水汪洋,隻感到一股暖暖的關愛在身體裏流動。

我愛班長。

一個月的新兵連集訓結束。當我站在駛離新兵連營房的卡車上,用那依戀的目光凝視著黃土崗上裸露的訓練場,那在寒風中傲然屹立的一株又一株白楊樹,我仿佛看見身材瘦小、臉膛黝黑的班長在目送我。

我的眼睛模糊了,冰涼的淚珠順著我的臉頰流淌著。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將肩負著軍人的使命,承擔起軍人的責任。

一天中午,營區裏響起了急促的哨聲,我和戰友一個鯉魚打挺就衝出了營房,連長站在一輛軍車上,高聲吆喝:“快,趕快上車,去下李村救人!”

我們乘車趕到了出事現場。

黃土堆得像山,上麵站滿了老鄉。

“解放軍來了。”掌聲一片。

原來,下李村的老鄉在挖地下暗渠,出土口的渠壁塌方,埋住了三個老鄉。

我跟著齊排長衝到了出土口,這是一條深十幾米、寬三四米的斜坡,兩壁陡峭,大片的黃土從渠壁剝落。老鄉們害怕再塌方,不敢下渠救人。

我們魚貫地順著斜坡滑到暗渠下,用手奮力刨著黃土。

渠壁上又有大塊的黃土剝落下來,情況萬分危險。

連長站在渠上大聲命令說:“二連的兵,全部給我上來。”

戰友們毫無畏懼——頂著塌方救人。

一塊崩裂的黃土,砸在了衛生員呂宏斌的頭上,他的眼角上留著血……

“二連的兵,馬上給老子上來!哪個不上來,我處分他!”連長嘶啞著嗓子吼道。

戰友們極不情願地爬到渠上。

“夏銘,你腳下有人!”齊排長對我喊道。

我低頭看,一簇黑發露在我腳下。我和齊排長跪著用手刨著浮土。人頭刨出來了,麵色紫青,眼、口、鼻、耳流著血。

我害怕了,是真正的害怕。我閉眼顫抖著手指摳他鼻孔裏的泥土。

“夏銘,快上渠,要塌方啦!”齊排長奮力刨土,眼望渠壁,急迫地說。

渠下就剩我和齊排長了。

“沒事,我們把這個老鄉救起來再說。”我對齊排長說。我真的不怕死,害怕的是眼前這個不知是死還是活的老鄉。

“閃開——”齊排長一聲撼動天地的嘶喊,用勁把我推進地下暗渠。

我明白瞬間發生的一切。

“齊排長!”我發瘋一般用手刨著浮土,可那浮土啊!怎麼也刨不完……

那夜,我在營區的訓練場坐了很久,天上無月、夜色蒼茫、萬籟俱寂、秋蟲低鳴。我和齊排長肩並肩地坐在營區水泥兵乓球台上。

“夏銘,你是高中生,文化人。我是個大老粗,沒文化。既然你相信我,讓我做你的入黨介紹人。我就實話實說。一個軍人,必須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要你衝鋒,不能後退。要你去死,不能絲毫猶豫;而一個光榮的共產黨員,除了具備上麵的條件,還要吃苦在先,享受在後,你能做到嗎?”齊排長鄭重地對我說。

“能做到。我不怕苦,更不怕死,我知道,這是做共產黨員的必備條件。”我有力地回答到。

齊排長是我們一班的排長,我當兵一年多,每天早上看他風雨無阻地打掃營區;每逢周末改善生活吃包子,他是最後一個撿籮筐裏的包子皮吃;訓練場上,他身先士卒,扛炮彈箱,掛車,脫炮衣……

“你是一個好兵,吃苦耐勞,訓練認真,沒一點城市兵的味道。”齊排長拍著我的肩膀說,“我高興。”

“必須的。”我起身立正,收腹挺胸,右手五指並攏,揚手齊眉向齊排長敬了個軍禮。

而現在,一顆晶亮的淚珠從天上落到了我的臉上……

我懷念齊排長,寫了長篇通訊《我最懷念的戰友》,在武漢軍區戰鬥報上發表;寫了記實散文《塌方瞬間》,在河南日報上發表。在齊排長英雄事跡報告會上,我的演講獲得了鮮花和掌聲。

“夏銘,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談這樣幾件事。”指導員把我叫到他的房間,一臉喜色。

“指導員,你說吧。”我拉把折疊椅端正坐在指導員對麵。

“你當兵快兩年了吧?我看到了你的進步。你和其他城市兵不一樣,表現很好。下李村救人,更能證明這一點。所以,連支部研究決定給你一次嘉獎,下星期一點名就宣布,這是其一;你在戰鬥報上發表的《我最懷念的戰友》,河南日報發表的《塌方瞬間》,很得師宣傳科吳科長的賞識,要我們好好培養你,連裏決定將你調到連部當文書,這是其二;剛才教導員找我,說明天營裏開黨委會的事,決定在“七一”之前發展一批黨員。我們議了你,同意發展你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你可不能辜負黨組織對你的培養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