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永生說到後來,已經聲淚俱下,便要跪下求他,貴喜看了不忍,忙扶了他道:“永生哥,你別急,我也不知道嫂子摔了,我這就去給你抓藥,這些錢也都夠了,夠了!”
待到辜永生拿了藥回到家,桂香也醒了過來,見到辜永生回來隻是望著他哭,辜永生忙坐到她床邊問道:“你好點了嗎?”
桂香點點頭,辜永生又問:“你早上為什麼要跑到後山去?”
桂香哭道:“永生,我不想看到你和兩個孩子天天因為我吃不飽,我本來想著從那個坡子上摔下來能摔掉這個孩子,這樣你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些,隻是,隻是沒想到他的命竟這樣硬…”
辜永生聽到她這樣說,又是心疼又是氣惱,“你怎麼這樣糊塗,這個孩子好歹也是我們的骨血,哪能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你這樣跑去坡子上摔,且不說孩子怎麼樣,如果你自己摔出個好歹來,你讓成芳、玉芳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
成芳、玉芳聽到爸爸這樣說,也害怕的哭起來,桂香心疼的摟過兩個孩子,一家人哭著抱在一起,辜永生輕輕拍著妻子的背脊,溫言道:“桂香啊,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有這樣的念頭了,好好的生下這個孩子,這種日子總會過去的,我們一家人一定能熬的過去…”
轉眼三個多月過去了,到了入秋的時節,早晚的天氣也微微有了些涼意,桂香的身子也是越發的笨重了,到了這幾日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是靜靜的等著孩子出生…
這一日恰逢是中元節,一大早辜永生就收拾了起來,他做好了早飯,放在鍋裏煨著,又準備了一籃子紙錢放在大門口,這才回轉裏屋輕輕喚醒桂香,對她說道:“桂香,我和二哥三哥去給爹娘和大哥燒些紙錢,鍋裏煨了飯,你一會起來了帶著孩子去把東西吃了,我燒了紙錢就回來,你大著肚子可不要亂跑,要是有事就讓成芳去叫喚一下二嫂,她在隔壁過來也方便。”
桂香迷迷糊糊答應著:“嗯!”
辜永生又去隔壁反複拜托了二嫂,這才放心跟二哥三哥一起去後山燒紙錢。
辜永生兄弟三人祭拜完爹娘便往大哥墳上去,才走近大哥墳前便看見英兒跪在那裏啜泣,英兒聽到聲響,一回頭見是三位叔叔,不禁愣了。辜永生也先是一怔,隨即紅了眼眶,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上前扶起英兒,哽咽道:“這些年沒見,我們英兒都長成大姑娘了!孩子啊,你這些年過的可好?你媽媽呢?”
英兒聽到他這樣問,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哭了起來:“四叔,媽媽…媽媽去年就不在了…”
辜永生三人聞言皆是一驚,忙道:“英兒,你別哭,快和我們說說怎麼回事。”
英兒這才止住哭,大略的把前因後果跟幾個叔叔說了。原來去年英兒的媽媽得了病,又是鬧饑荒的年月,家裏也沒錢給她醫治,沒撐到年底就去了,現在英兒一人在家裏要幹所有的家務還要照顧五個弟弟妹妹,遇到後爸不順心的時候還會打她。便是今天來上墳,還是騙後爸說要去後山找野菜。
說著英兒便卷起衣袖給三個叔叔看,辜永生看到英兒胳膊上的傷痕,心疼不已,含淚對英兒道:“當年大嫂執意要改嫁,我原想要下你,可你媽媽卻說什麼也不肯,如今…唉,孩子,苦了你了!”
老二辜永明怒道:“現在說這些婆婆媽媽的有什麼用?難不成讓我辜家的女兒給那姓王的做一輩子奴隸?英兒,你跟二叔回家,那姓王的要是敢來討人,老子揍死他個狗日的!”
老三辜永成忙勸道:“二哥,你不要急著上火,英兒是辜家的人,咱們肯定不能看著她在人家家裏受苦,隻是大嫂畢竟已經改嫁了,那姓王的也算是英兒的爸爸,這件事還是要跟他好好商議才行。”
英兒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惶恐不安的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瘦小的身子幾欲被風吹倒,破爛的衣衫幾乎全是補丁,饒是這樣,依舊短了一大截,此刻更是被嚇得窩在大槐樹旁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辜永生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下不禁酸楚,忙道:“二哥,三哥,我們別吵了,別嚇著孩子,這件事我們回去慢慢商議就是。”說著拉著英兒的手,柔聲道:“孩子,你今天先回王家去,待我和你二叔三叔商量好了就去把你要回來,你別怕,回去不要說今天見到我們了,知道了嗎?”
英兒忙點點頭,哭道:“二叔,三叔,四叔,英兒知道了,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我不會有事的。我要早些回去做中飯了,不然爸爸找不到我又該生氣了。”
英兒說完便提了籃子往山下跑去,辜永生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下一陣悵然,轉身跪在辜永發墳前,心裏默默立誓:“大哥,永生對不住你,讓你唯一的骨血受那樣的罪,你放心,我一定會要回英兒,一定不再讓她受苦!”